纪冉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顾尉就站在门口，和他对视的时候，朝他微微颔首。

  妈妈。

  听到这道声音，纪山芙恍然一瞬，然后转过身，笑道:冉冉来了。

  顾尉呢，怎么没陪你一起。纪山芙自然而然的问起这些问题，让纪冉放松不少。

  他本来就很少有机会这么和妈妈单独在一起聊天，更多是不见面，要不见面了，就像是订婚宴那种场合。

  会有更多的人找纪山芙说话，他们聊大人聊的事情，纪冉自然和同龄人玩去了。

  学生时代，有朋友知道他家长从来不问他的成绩，不管他回不回家，想怎么玩怎么玩，很多都是羡慕的。

  我就不想我妈来家长会，太烦了！老师总告我状！回去就是一顿骂呜呜。

  我也是，没考好，回去就是我妈我爸男女混合双打。

  每每这种时候，就有人提到纪冉，羡慕道:你妈妈真好，都不会管你这种事情，有时候你爸爸来也不会逮着老师问东问西，真好。

  就算来了也不用担心吧，纪冉成绩这么好，每次都是被表扬的呀

  对此，纪冉一开始还会觉得失落，柳建木虽然喜欢掌控欲很强，但家长会这种事他又不会怎么来，大抵是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小事不用浪费他的时间。

  反正他知道纪冉每次都考第一，每次都会被老师表扬不就行了。

  至于纪山芙

  倒是有几次她的秘书联系到了纪冉，但是有一次被柳建木发现以后，就嚷嚷到公司去了，也不知道闹了些什么，以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这样许多年，纪冉习惯了这种对他还挺重要的场合家长缺席这件事。

  所以之前纪山芙主动提出让他和顾尉订婚时，纪冉才会觉得那么诧异。

  他不知道纪山芙是怎么让顾尉答应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关心起他的人生大事。

  但是纪冉无所谓，他只知道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和顾尉产生联系的机会，于是就同意了，剩下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思维发散也不过是一瞬间，纪冉把那些心绪从过往的记忆中抽回来，回道:他有点事。

  该和妈妈说些什么呢？

  纪冉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见状，纪山芙多年练就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发挥出用场，她轻声细语的和纪冉聊了些日常，从两人的相处中得到了让自己舒心的信息。

  纪冉和顾尉相处得真的很不错。

  并不是虚情假意。

  纪山芙心里放心很多，她并不乞求能得到纪冉的谅解，这么多年的疏忽不是一句两句就能略过去的，任何的借口都只是借口。

  只要冉冉以后能过得好，她就会高兴。

  她问一句，纪冉就乖乖答一句。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直了，像棵精神烁烁的小白杨。

  哪怕在柳建木的摧残下，他依然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纪山芙手指无意地擦过眼角，继续轻声地询问着，这副温柔的模样和先前打柳建木时完全不同。

  纪山芙问:快开学了吧，有没有认识一下同城的同学？

  认识了，我们还约出去玩了。

  嗯，钱够吗，不够妈妈给你。说着，她低头从包里抽出来一张副卡放到纪冉手上。

  纪冉连忙还给她:我有钱。

  纪山芙:你先拿着吧，这是妈妈给你的零花钱。

  纪冉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纪山芙状似无意地说:以后你的学费这些，妈妈就给你交了。这张卡不限额，生活费都可以从里面刷。

  我微信上再给你发点，买些小东西的时候用得着。

  纪冉愣了下，因为当初纪山芙和柳建木离婚，就说好的柳建木负责他的这些费用，尽管有时候柳建木生气的时候会不给他生活费，但学费这些都是准时交了的。

  纪山芙从来没有插手过这件事。

  许是纪冉看的时间太久了，纪山芙才察觉一般，解释道:柳建木做的一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冉冉，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灯光映着她澄澈的眼底，反射出一点可疑的光泽，纪山芙握住纪冉的手:冉冉，以后让妈妈来吧。

  半晌，纪冉张了张嘴，你知道了？

  纪山芙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脑袋，怜爱道:他会付出代价的。

  纪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纪山芙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处理这些事情，柳建木也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但是，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纪山芙眼神微冷:冉冉，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把抚养权让给他吗？

  纪冉摇摇头，那段时间他还小，被父母离异的事情弄得脑子一团浆糊，还生了场病，所以并不知道最后两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

  纪山芙愧疚的看着他:那时候我忙着工作，和柳建木离婚，有一次柳建木把你送过来，我却没能照顾好你，才让你生病。

  她声音逐渐低下去:你整天在家里咳，感觉都快把肺咳出来了，小脸憋得通红，我每次看见都心如刀割，但又束手无策。

  那次你生病，让我意识到，或许我真的像柳建木说的那样，我根本就没办法给你一个健康的，不孤独的成长环境。

  她的手比纪冉小一号，带着许些岁月的痕迹，却很温暖，纪冉情不自禁反握住她。

  纪山芙声音憋得沙哑:所以我跟他商量好，让他好好对你，我每个月给巨额的抚养费。支付那些钱当时对纪山芙来说也不算轻松，但她甘之如饴。

  只是没想到柳建木能把亲儿子作到这种地步。

  这些事情纪冉倒是不太知道，他只是能从纪山芙话里，听出些从前很想得到的东西。纪冉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

  他沉默了一下，看到纪山芙伤心的脸，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纪山芙控制好自己的感情，拍拍他的手，说:对，这些都过去了。

  顾尉人不错，你也喜欢，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纪山芙作势瞟了眼那扇门后面的人。

  纪冉被逗得一笑，心里也觉得有点不一样，好。

  他们又聊了会，眼看要九点了，纪山芙忍着不舍提出离开，纪冉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有些地方黑漆漆的。

  妈妈，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要是你还有工作要忙，那

  我没有！纪山芙连忙说。

  我一来就觉得你们这里不错，客房收拾一下我住一晚上就行了。

  纪冉忍着笑咳了下，这些都是收拾好的，没人住过，你放心。

  纪山芙越看他，越想把这些年缺的都补给他。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太着急，还得看纪冉需不需要，她也只能先试试重新把感情培养起来。

  纪山芙还想着能和纪冉看会电视，就看见纪冉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泪，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又乖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