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去与未来(2 / 2)
她走进了黑暗,融入夜色之中……
「你被一个非常坏的女人骗了啊……真可怜!」
凛太朗笑嘻嘻地拍了拍仁的肩膀。
「『只要你随身携带这柄剑,就没有人能从你手中夺走它』……反过来说,当你放开这柄剑的时候就没有那回事了。哎呀,美人计还真是恐怖呢~」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话说回来,仁同学。你说过一件很有趣的事吧?狠狠打伤我的伙伴之后还想把她们变成奴隶?哈哈哈!这就值得痛揍你一顿啦!」
于是他提升「星气光」的强度……传到仁的身上。
「你、你……在做什么……?」
「别怕别怕!我只是在用『星气光』强化你的身体罢了!」
「啊?」
感到一头雾水的仁装腔作势地大吼:
「为、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啊?」
「因为你很废不是吗?被我轻轻打一下就会死了吧?老实说,我很想宰了你。但是如果在没有必要杀生的情况下杀人,我家那个天真不懂事的王就会很啰嗦呢。」
凛太朗恶狠狠地笑著,强化了仁的身体。
「呜 哇 啊……」
察觉凛太朗用意的菲莉希亚不禁退避三舍。
「啊、啊哈哈……凛太朗同学……那个……别教训得太过分喔……」
那雪也露出苦笑流下冷汗。
「啊?你们该不会是笨蛋吧?我不是说过手上有『坚守不死之钢』吗?你们该不会是连日语都听不懂的笨蛋吧?」
虽然仁口沫横飞地叫嚣。
「是这样吗?总之呢──」
凛太朗开开心心地握紧拳头──
「你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啦──!!!!!!!!!!!!!!!!!!!!!!!」
──挥出灌注了所有灵魂,犹如升天之龙的上钩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怜的仁就像被打上天空的烟火,高高飞上了天。
他的身体边飞边旋转著,最后就像某星座的圣斗士一样摔落至中庭角落的地面。
由于其落地的冲击太过巨大,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洞……
「恶……喔……呜……」
于是,仁翻起白眼,整个人澈底昏了过去。
他的样子十分凄惨。五官完全变形。全身骨头碎得一塌糊涂,只能勉强保住一条小命。四肢更是变得歪七扭八。不管是前面的洞或后面的洞都流出各种脏东西。整个人宛如置身地狱。
预计要六个月才能痊愈。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痛快地死去或许还比较好。
「啊~心情畅快多了~哈哈哈~」
而下手的凛太朗则是露出一张清爽舒坦的笑脸。
「……唉……本来以为他有什么改变,到头来凛太朗还是凛太朗呢。」
菲莉希亚半眯著眼,傻眼地说著。
「啊、啊哈哈……」
有点尴尬的那雪只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了,难吃到极点的前菜已经尝够了。该来面对主菜啦……」
然后凛太朗转过身这么说:
「接下来……事情还没结束吧,莫德雷德?」
他面对倒塌的西校舍。
凛太朗朝化为瓦砾堆的建筑说道。
「我们也该认真打一场喽?对我们而言,应该有很多话想对彼此说吧……?」
语毕,瓦砾堆就如同呼应这句话般炸开,猛烈冲出一股赤红的「星气光」。
殷红的极光将夜空染成了鲜红色──
「──当然啦!」
被轰散的瓦砾朝四面八方飞去,某个人从里面站起身
──莫德雷德卿。
「梅林……!梅林!梅梅梅梅梅林!我不可能会输给你!不可能输给自私自利,心术不正的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嘿!如果有话想对我说,就拿你的剑发言吧!」
凛太朗啐了一口,撂下狠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卿举起白剑发出狂嚎。
转眼间,殷红「星气光」的量与密度以指数增长的程度暴增。
殷红的极光以击穿天空之势咆哮,刮起狂乱的暴风。
「『继承王血之银』!给我更多──更多的力量!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莫德雷德卿的「继承王血之银」发出凶恶的殷红光芒,它至今吸取的血赐予了莫德雷德卿更强大、超越极限的力量。
「──!她的力量又更强了?」
菲莉希亚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这场超乎她理解能力的战斗。
「凛太朗同学……」
那雪以祈祷般的眼神注视凛太朗……
「……来到重头戏了,莫德雷德卿。」
迪拿丹卿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继续在一旁看著莫德雷德卿。
「那股力量……你被埋在瓦砾堆底下时用剑吸取自己的血液到极限了吧……我说得没错吧?毕竟你也是继承亚瑟之血的人啊,莫德雷德。」
凛太朗任由殷红「星气光」产生的强风拍打自己的身体,冷静地站在原地凝视著莫德雷德卿。
「不过那简直是自杀行为喔,就像吞食自己的血肉以捱过饥饿──」
「梅梅梅梅梅林林林林林林──!」
轰!莫德雷德突破了音障,神速贴近凛太朗。
铿!莫德雷德卿高举著剑往下一挥,凛太朗则是将双剑摆成十字挡住这击。
这阵冲击卷起了暴风,大地遭到削掘,鸣响不已。
莫德雷德卿的赤红「星气光」与凛太朗的黑色「星气光」交错冲突,化为赤与黑的闪电翻滚轰扫,破坏的暴风逐渐扩大──
「──不相上下?都到这个地步,她竟然还能追上凛太朗的力量?」
「凛太朗同学──!」
无视菲莉希亚与那雪两人。
莫德雷德卿与凛太朗继续以异常强大的力量互斗。
两人隔著剑,以极近的距离互相瞪视。
「梅林,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把父亲──!把亚瑟给拱上王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听到莫德雷德卿有如口吐鲜血般的怨恨、憎恶、愤怒的嚎叫。
凛太朗楞了一下。
「亚瑟──父亲不是块当王的料子!你应该很清楚吧?当你消失之后,罗格瑞斯王国、不列颠就走入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吧!」
凛太朗随即露出苦涩的表情,沉默不语。
是的。凛太朗──梅林知道这件事,他太清楚了。
亚瑟王绝非今日故事中完美无缺的正义骑士王。
的确,他让战友们团结一心,打倒许多敌人,完成各式各样的冒险,守护了人民──是一位建立无数丰功伟业的英雄。
那些丰功伟业、那些功绩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
然而──
不知是因为疲于与敌国永无止尽的战争。
或是为了守护那个过于庞大的国家而必须扛在肩上的沉重责任。
又或是过度以光荣与荣耀自豪而产生的傲慢。
亚瑟王越来越不对劲。这个变化既缓慢,又不显眼。
就像凯尔特的大英雄芬恩•麦库尔谋杀了迪尔姆德•奥迪那,导致他失去费奥那骑士团的支持与向心力那样。
无论是哪位英雄,有如日中天的光荣时刻,就必定有夕阳西下的一天。
而亚瑟王也不例外──
「父亲……亚瑟他举行许多次没有意义的马上枪术竞技(Tournament)!办了许多场没有意义的大型宴会!导致国库越来越窘迫!国家渐渐得对人民课重税以负担这些帐款──!」
莫德雷德卿持剑狠狠朝凛太朗猛击、斩击。
凛太朗默默地挡住攻势,架开每道攻击。
「不只如此!我的诞生也是一样!我可是父亲与他姊姊的孩子喔?我怎么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出身!而且他为了保护自己,竟然杀死所有与我同一天出生的小孩!这是理当守护人民的王该做的事吗!」
「…………!」
莫德雷德持剑朝凛太朗横向一砍、斜向回劈。
凛太朗默默地挡住攻势、打落每道攻击。
「他甚至为了恢复逐渐颓圮的国力,想出一个起死回生之策──圣杯探索!他开始寻求那个号称能为国家带来无限财富之杯──就算我提出不该依赖那种东西的谏言,他也不听劝!」
莫德雷德卿激烈地反击、反击、反击。
凛太朗随著她挥出的超强冲击波,架开攻击、架开攻击、架开攻击──
「在那场漫无止境的探索之旅中,许许多多的骑士再也无法活著归国!王国的实力越来越衰弱!因为国力减弱,敌国再次蠢蠢欲动,妖魔也开始肆虐,好不容易建立起一时的和平,最后全数却化为泡影!国家变得越来越纷乱!」
「…………!」
「你曾经大声宣言过吧!说『哦,莫德雷德,叛徒骑士啊!』,『你是毁灭罗格瑞斯王国的元凶』!真的是这样吗?是吗!」
「~~~~~~!」
莫德雷德卿握住剑猛力一推,强行拉开距离,接著高高举起剑──
乱击、乱击、乱击。
莫德雷德卿的激昂乱击打得凛太朗招架不住──
而凛太朗只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我──只是想拯救国家啊!」
那柄剑带著的激情与重量,正可谓是莫德雷德卿灵魂的真实写照。
「就算被谤为叛徒!就算遭陷污名!我仍然想拯救那个濒临崩溃的国家──以及人民啊!我想救他们啊!我想……拯救那个与只因为是前一个时代的英雄,就受到无条件拥戴的王一起沉沦灭亡的国家……我的故乡……!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莫德雷德卿才会发起叛乱。
才会与亚瑟王作对。
就算她的做法会招来正反两极的意见──就算她绝对无法获得赞扬,结果也没有如她意,甚至徒留无法抹灭的污名给后世。
就算如此,莫德雷德卿仍然以她的方式,为了人民与国家著想而起身行动。
然而即使亚瑟王声势江河日下,他仍旧是伟大的英雄王。
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忤逆这位王。
众人甚至乐于顺从王命,对王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如此,更需要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更需要有人与他作对。
这个国家需要一股新时代之风,必须汰换那淤塞的陈腐空气。
所以,莫德雷德才会决定担下这个责任,仅此而已──
「…………!」
不断承受莫德雷德卿攻击的凛太朗脑中浮现出一个苦涩的景象。
那是远在传说时代,当他受到某位湖中贵妇所欺骗、遭到封印,只能当一名旁观者时的事──
──啊,梅林……我不行了……我撑不下去了……
──每个人都把我视为王……谁也没有真正看著我……
──我累了……我没有你不行……啊啊……
──好想见你……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梅林……
──为什么……我会成为王呢……?
──好友孤独一人在卡美洛的王座上低头悲伤叹气的身影。
──凛太朗突然想起来了。
「梅林,你是预言家!你一定早就看出亚瑟身为王的极限!」
「是啊,我看出来了。」
「但你还是让亚瑟当上王!」
「是啊,没错。我帮助他登基为王。」
「『去吧,少年,年轻的吾王。在这个庆祝救世主降生的节日里,再一次拔起插于石台之中的剑吧』,梅林如此说道。」
「『在那边的海克托卿,您可知晓?那位少年正是全不列颠的正统之王,也是生来注定成为统治世界王者之人』。」
「『各位诸侯,各位骑士,仔细看好了。此刻,于圣诞之夜诞生的耶稣基督将会展现奇迹,昭示谁才是这个王国的正统之王』。」
「……!梅林!我现在再问你一次!」
莫德雷德一声大吼驱散了凛太朗的感伤情绪,同时奋力挥出一剑。
「你……为什么要让父亲……要让亚瑟成为王?为什么要带亚瑟到那柄王选之剑(王者之剑)的前面?究竟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冲击音响彻千里。
剑刃与剑刃猛烈地紧咬彼此。
爆发出的耀眼火花瞬间驱逐了四周的黑暗。
「啊……我让那家伙……让亚瑟成为王的原因是──」
在这个瞬间,凛太朗回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让亚瑟以人类救世主身分诞生的是那群湖中贵妇。
不过,受到湖中贵妇所托,负责指引亚瑟、帮助亚瑟登基为王的人──是梅林。他本来能以亚瑟不是那块料子,无法担任重任的理由回绝。
那么,为什么他会接受这个请托呢──
「……因为似乎很有趣啊。」
凛太朗这句听不出话中感情的回答,让莫德雷德卿既愤怒又傻眼地瞪大了眼睛。
「老实说,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好玩。只要和那家伙在一起就不会无聊……因为我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才会帮助他成为王……仅此而已。没有什么深刻的想法。」
「原来这样啊……!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听到凛太朗这句话,莫德雷德卿浑身涌出了强烈的愤怒。
殷红「星气光」的强度与亮度也随之逐渐提升。
「那么──我真的无法原谅你!你……你毁了整个王国啊,梅林────!」
莫德雷德卿白剑一挥,大气随之扭曲。
以双剑挡下这一击的凛太朗被击退了十几公尺。
凛太朗的两脚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沟痕。
「是啊……或许的确如此。」
凛太朗维持举著剑的姿势低语著。
「是的……过去,我一直想将王国灭亡的原因、圆桌崩溃的原因推给别人……是啊……我也是原因之一呢……」
「你到现在才发现吗!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给我以死谢罪!你的过错就由我来帮你清算!」
莫德雷德卿增强剑上的「星气光」──
「『我将取代亚瑟,成为新的王,拯救这个世界』!所以,梅林──你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朝凛太朗劈下一剑。
这是她在这个最后关头使出的最强最猛的一击。
那是连空间都会被斩断的一击,是灌注了她的信念、发自于灵魂的一击。
即使强如梅林也挡不住躲不掉──莫德雷德卿最完美的一击。
然而──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卷起强烈暴风。周遭地面被强风刮上了天。
「抱歉──」
──凛太朗简简单单地以左手剑挡住这一击。
「我没有打算去死。」
接著,凛太朗隔著交错的剑冷冷瞪著莫德雷德卿。
(插图013)
「什么──!」
「还有,让我讲句话。『亚瑟不适合当王』……你怎么这样说啊。亚瑟那家伙……是真正的王者喔。」
他突然破颜一笑,露出一副爽朗得令人吃惊的笑容。
也不管双方正在厮杀之中,他就像在夸耀自己引以为傲的朋友。
「我一开始的确有一半是抱著好玩的想法帮助他成为王。但是……我仍然认为那个时代除了那家伙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当上王喔。」
「…………」
「你想想,还有谁办到那些事?击败十一位王统一不列颠,脱离强大的罗马帝国的控制,甚至反过来战胜并支配他们,击退有如战斗民族般的萨克逊人的入侵,扫荡嚣张跋扈的强大妖魔……这些功绩,其他有谁办到了?你办到了吗?」
「那、那是……!」
「不过呢……那家伙确实不是可以只靠自己就称王的人……他需要伙伴的支持,才能成为王。所以──」
凛太朗直直地望著莫德雷德卿,说道:
「所以──就这层意义来说,责任在我身上。亚瑟之所以不再配得上王位,沦为堕落的英雄……原因就在于我没有陪伴亚瑟到最后一刻……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
「~~~~!」
凛太朗这种出乎意料的表白与态度让莫德雷德卿哑然失声。
「……所以呢。这次我一定会一直待在那家伙……琉奈的身边直到最后。我会见证琉奈的王道直到最后一刻。我将负责铺设她的王道。
哈哈,我终于察觉到了……原来和她在一起是如此愉快。原来我想待在她的身边……我想让她成为王。
真好笑,要等到她差点被夺走,差点死去,我才察觉到这点。所以,我往后都会为了她挥剑战斗……虽然呢,我一开始的确只是为了利用她,拿她当消遣……但是不知为何,现在却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胡说八道!问题都出在你身上!只要你还存在,琉奈……你所拥戴的王必定会走上与亚瑟相同的道路!」
「吵死了!世上哪有人不会走错路做错事!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伙伴啊!」
「────!」
莫德雷德卿被语气强烈的凛太朗驳得哑口无言。
「我提醒你,王或英雄都不是什么神明喔!他们是人类!无论多么强大,仍旧是人类!他们会疲累,也会犯错!所以才需要有人在一旁扶持!亚瑟的疯狂,是包含我在内,那个时代所有簇拥他的人该负的责任!是这样吧!我有说错吗?」
「~~~~!」
那句话──对莫德雷德卿的心造成了深深的痛楚。
在那个时代──每个人都奉亚瑟为伟大的国王。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应该作为侍奉伟大国王的骑士,发誓效忠,献上自己的剑。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应该作为伟大国王统治之下的子民,高声赞美王的名字。
然而……他们眼中看见的究竟是「王」,还是「亚瑟」呢?
大家不都是随心所欲地不断将身为王的沉重责任强加在亚瑟身上吗?
他们不都是将「亚瑟乃是伟大国王」当成免罪符,不断做出那些行为吗?
(如果要是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将父亲当成王,而是当成亚瑟看待……他就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吧?就能避免那场覆灭吧?)
莫德雷德卿突然察觉到。
回想起来,自己可曾以孩子对父亲的方式对待亚瑟?可曾不带成见地与王相处?可曾尝试理解父亲?可曾……试著发掘亚瑟在那场屠杀的背后,有著什么样的烦恼?
(如果,亚瑟原本就有作为一名真正王者的能力……如果,有人理解他,在心灵层面支持他。如果能因为这样而避免一切的灭亡悲剧……那么我……我所做的那些事……!)
那种想法──我不承认,我不能承认。
万一承认了──我就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了。
当莫德雷德卿因强烈的焦躁情绪而咬紧牙关时。
凛太朗平静地说道:
「喂,莫德雷德……你希望拯救世界吧?你希望让世界免于即将到来的人理崩坏(Catastrophe)所害吧?你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担心这个世界的未来吧?」
「……那、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收起剑呢?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面对凛太朗这句彷佛明白什么的话。
「鬼才会信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卿就像耍脾气的小孩般一口回绝。
「梅林!你肯定什么都没有变!你肯定打算像对待亚瑟一样,将琉奈当成玩具,澈底玩坏她!人类不可能如此轻易改变!你肯定就像传说时代的你一样,是个以欺骗他人为乐的邪魔歪道!」
「莫德雷德……!」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以退却──!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话!」
于是。
「……那么好吧。放马过来,我们以剑对话吧,这是最容易让你理解的方式了。」
凛太朗平静又庄重地举起双剑重新摆出架势──
「梅林──────!」
莫德雷德卿发出咆哮,全力朝地面一蹬。
带著满溢而出的激动情绪,她举起「继承王血之银」冲了出去。
「我要──『成为王,清算过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吧!我要──『与那家伙一起共赴未来』!」
说完,凛太朗压低身体,准备迎战直冲而来的莫德雷德卿──
────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卿冲向凛太朗。
她宛如撕扯灵魂般发出咆哮,举剑冲上前。
双方距离十公尺。
在那延长至无限的剎那之间。
在那慢慢地、慢慢地……与凛太朗拉近距离的缓慢世界中。
莫德雷德卿胡思乱想著──
──
「嘎哈──!」
──在那个见者无不为之鼻酸的惨剧中。
月读零华吐著血回头望向我。
那张表情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愕与绝望。
这是当然的。
因为月读零华的背后被我刺了一剑。
我的剑──「继承王血之银」精准地贯穿了月读零华的心脏。
她死定了,那是无药可救的致命伤。
「骗、骗人……这是骗人的……!怎么可能……!我可是……『王』!『骑士』……应该被规定,不可违逆『王』才对……!咳!」
「真遗憾呢,月读零华。你忘了我是谁吗?」
我扭转插在零华身上的剑,以宣布死刑的口气说道:
「我乃圆桌第二席莫德雷德。是背叛国王,杀害国王的叛徒骑士……我是例外啊。」
「……!」
「这场战争不能交给你这种人。我会代替你成为『王』。这次我将成为王,拯救这个世界。你的身体……我就收下来供我受肉之用吧。」
在生命即将燃烧殆尽之际,零华对我凄厉地笑了。
「好、没关系……就试试看吧,你这个伪善的大罪人……叛徒……咳!反正你也和我一样……啦……咳!」
「!」
「话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你仍然和我一样……只是个杀人凶手罢了……」
「不对!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是──」
然而,零华冷笑著打断我的辩解,留下这句话──
「我在地狱等你……莫德雷德……!」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卿冲向凛太朗。
她宛如撕扯灵魂般发出咆哮,举剑冲上前。
双方距离八公尺。
在那延长至无限的剎那之间。
莫德雷德卿──胡思乱想著。
(没错,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如果在此退却,那我又是为了什么──)
──
「你问我要不要加入一位名叫片冈仁的『王』,当他的手下?」
「是的。」
提出这个提议后,那位黑魔女笑了。
「恕我斗胆一言,虽然您夺取了月读零华的肉体,受肉成为『王』……但是零华的『圆桌碎片』所召唤出的『骑士』是迪拿丹卿……如此一来要打赢这场仗似乎有些困难喔。」
「…………」
我瞥了身旁一眼。
在那里的是我的『骑士』……不知出于什么因缘而回应我召唤的迪拿丹卿,正摆出一副超然的态度望著我。
说到底,为什么迪拿丹卿会回应我的召唤呢?
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我明明是谋杀他的可恨敌人。
「正如我刚才所说,从仁身上夺取他的血绝非易事。然而只要和仁合作,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机会让您夺取仁的鲜血。」
「…………」
「我们的利害一致。是的,我希望您能照自己的想法杀光每一位『王』。仅此而已。」
「…………」
「您已经是罪孽深重之人。前世杀害君主,此生又杀害了王……事到如今,您没有必要对欺骗与背叛的行为感到犹豫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卿冲向凛太朗。
双方距离六公尺。
莫德雷德卿──胡思乱想著。
(如果在此退却,那我又是为了什么──!)
──
「你、你说你打算对亚瑟王发起叛乱,莫德雷德卿?」
「是的,没错。」
──传说时代。
在探索圣杯的旅途中,当我首次向迪拿丹卿表明自己对亚瑟怀有反意时。
连迪拿丹卿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没、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企图……!」
「迪拿丹卿,聪明如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国家迟早会完蛋。将国家的存亡赌在这场圣杯探索的那一刻就走错路了!什么可以获得无限财富的圣杯──那种东西都是骗人的!」
「可、可是……」
「看清楚现实吧!在这场没完没了的圣杯探索里,我们的圆桌骑士伙伴们正一个个死去啊!三天前是欧文卿!上周是梅里亚斯卿!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我不想再失去伙伴了!」
「可、可是,王他……」
「不能再把这个国家交给亚瑟王了!迪拿丹卿!我向你这位从小就负责照顾我的监护人提出请求!助我一臂之力吧!」
「莫德雷德卿……」
「只要拥有你这位圆桌调停人的力量,我的派系将会更加稳如磐石……打倒亚瑟王的可能性也会获得飞跃性的提升!所以──」
「等一等,总之你先冷静下来,莫德雷德卿。让脑袋冷却一下。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没有对别人说吧?」
迪拿丹卿安抚著情绪激动的我。
「你还年轻,我明白你的焦躁之处。王的确是变了……不再拥有过去那种力量与领导魅力……但是这个国家仍然需要亚瑟王……」
然后迪拿丹卿为了让我安心,对我笑了笑,将手摆在我的肩膀上。
「别担心啦,我不会把你的叛乱想法说出去。所以冷静一点,好吗?」
「…………」
「先别说这些,你很久没来我家了,要不要来坐坐?我弟弟布鲁诺很想见你喔,哈哈哈,毕竟你可是他的大恩人啊!」
「…………」
「好了,走吧。我俩难得一次喝个通宵吧。只要大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心情一定会很舒畅。哈哈哈!」
迪拿丹卿说著说著,将背转向我……
「是啊,你说得对……看起来我焦躁过头了。我会让脑袋冷静一下,别去想那些蠢事……机会难得,就让我们一起喝个痛快吧,迪拿丹卿。」
「这样才对嘛,哈哈。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恶心……不过和你在一起时……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像多了一个女儿一样,我很开心……」
噗。肉体被刺穿的沉闷声。
……我举起剑,朝迪拿丹卿毫无防备的背后刺了下去。
「……咳……莫……莫德……雷德……卿……?」
嘴角流著鲜血的迪拿丹卿回过头来,表情呆滞地望著我。
「很遗憾……既然你知道我的计画,我就不能让你活下去。」
我以彷佛拒绝他的声音,平淡又冷酷地说道:
「……再见了,迪拿丹卿……再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卿冲向凛太朗。
双方距离四公尺。
莫德雷德卿──胡思乱想著。
(我又是为了什么──!)
──
「说得对!不能再把这个国家交给亚瑟王!」
「没错没错!莫德雷德卿才适合治理这个国家!」
「我们所有人都对莫德雷德卿宣誓效忠!」
「愿荣耀归于王国!」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命运决战的前夕。
我对集合于会议大厅的血气方刚骑士们如此宣布──
「我保证!当我成为王之后……一定会为这国家带来和平、荣耀与繁荣!我以这柄王剑……『继承王血之银』起誓!」
「莫德雷德卿,万岁!」
「真正的国王,万岁!」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方距离三公尺。
(为了什么──!)
──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哪里做错了……!」
那里是──剑栏之丘。
尸体、尸体、尸体。整个烧成灰烬的荒野之中,放眼望去全是骑士的尸体。
──那里是地狱、坟场、终结之地。
「可恶……莫德雷德卿……跟随你这种家伙……是错误的……呕……」
「……要不是你……怀有无谓的野心……!啊……!」
「呜……你这种人……不配……当……王……」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打算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承受著所有倒卧在地、气若游丝的伙伴们的怨恨,不断对他们道歉。
同时独自在地狱中仿徨徘徊──
「对不起……!对不起!可恶……可恶……可恶……!亚瑟王!亚瑟王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拖著遍体鳞伤的身体,寻找亚瑟的踪影──
双方距离两公尺。
(我是──!我是──!)
「……你来了,莫德雷德卿……」
「亚────瑟──────!」
我举起剑冲上了剑栏之丘。
目标是──山丘上那个终于让我找到的可恨亚瑟王。
「──!」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我终于注意到了。
静静站在山丘上的亚瑟王……正在哭泣。
无关敌我。
他只是为所有死在这片毁灭景象中的生命哀伤、悲叹。
他──哭了。
看到王的那副模样……
「……父、父亲……」
我猛然察觉自己犯了某种决定性的错误。
啊啊,这个时候,我确实也曾这么想过。
『没有其他方法吗?只有这种结局吗?』
『真的只有这种结局吗──?』
然而,我却无法停下奔上山丘的脚步。
「亚瑟……!亚────瑟──────!」
啊啊,可恶,可恶!
为什么我的眼中流出了泪水,想停也停不下来呢?为什么,为什么?
眼中景物变得模糊。
我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明明在心中发过誓。
再说了,我哪有什么资格流泪呢?
然而,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哭得如此没出息呢?
那是悔恨吗?是后悔吗?还是──
「没关系的,莫德雷德卿……结束这一切吧……终结这一切吧……圆桌骑士的故事……将在此谢幕……这就是梦想的终点……」
亚瑟王拿起长枪,望著我……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举起剑,几近疯狂地冲上山丘、冲上山丘……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
双方距离──零。
奔跑于过去剎那间的意识回到了现在。
那近在眼前的孤独亚瑟王身影──变成了真神凛太朗。
「如果在此退却──……」
我带著不知为何流出的眼泪,一个劲地放声大吼:
「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心全力。将所有的力量发挥到极限。
我朝著真神凛太朗挥下最后一剑。
「……琉奈,我会让你登基为王。」
相对之下,凛太朗则是气定神闲地摆出架势。
「所以……我绝对不会输。看著吧。」
突然间,挂在凛太朗胸口前的凯尔特十字架开始绽放淡淡的光芒。
──凛太朗举起双剑,准备从左右两边画出X字的轨迹。
剎那间,剧烈的冲击声。剑与剑之间的正面冲突。
熊熊火光直冲而上。
从剑上放出的无比眩目白光将四周染成了白色。
「~~~~!」
「…………」
白光逐渐增强。
眼前尽是一片白色,景物越来越白,白得看不见其他事物──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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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正在看著什么?)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置身于另一个场所。
(这里是……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
此刻,这里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
骑士、诸侯、牧师、民众──各式各样的人不分身分齐聚于一堂。
我化为群众的一分子,待在人群中。
(……怎么了?等一下要进行什么活动?)
民众纷纷屏气凝神地望著摆在教堂内的某个物体。
众人视线汇聚之处──是一柄「插在石台上的剑」。
「拔出此剑者,乃是生而为全世界正统王者之人」……石头刻著这段金色的文字。
(那难道是王选之剑……!)
正当我楞在原地望著那柄剑时……
「等一下!亚瑟,你是认真的吗?姊姊我反对!」
有一群人走向了剑。
「现在还不算太迟!告诉大家是我拔起那把剑的!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扛起身为王的沉重负担!我……不认为你适合当王!我不希望让你担负那种沉重的责任!所以──」
凯伊卿。
「别吵啦,笨女儿!你根本就无法胜任王的职务吧!要担心亚瑟可以,但是说话前先动一动脑子!」
凯伊卿的父亲,海克托卿。
「不过真让人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拔起那柄剑了……」
坎特伯里大主教。
「只要再拔一次剑给大家看,所有人都会认同亚瑟为王吧,呵呵呵。」
梅林。
以及──
「…………」
带著沉稳的表情,站在剑前的亚瑟。
(不,不对!他们──)
不是梅林与亚瑟。
而是真神凛太朗与琉奈•阿尔托尔。
也就是说,这里是那两个人的异界吗?
自己透过相接的剑刃,窥探到真神凛太朗的内心吗?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和那个山楂木凯尔特十字架有什么关连吗?
「去吧,年轻的吾王。在这个庆祝救世主降生的节日里,再一次拔起插于石台之中的剑吧……你一旦拔剑,就再也不能回头喽。」
当凛太朗说完这句话。
琉奈就轻轻走到剑的前面,握住了剑柄。
接著她闭上眼,询问凛太朗:
「吶……凛太朗。你会一直跟随我吗?你会待在我的身边吗?」
语毕。
凛太朗露出坚定的微笑如此回答:
「嗯,放心吧。我会陪伴你直到最后一刻,你的未来将由我来开创。」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只要有你在……我将无所不能。」
说完,琉奈也开心地露出微笑。
她施加力气,毫不犹豫地拔起了剑,将剑高举过头。
接著,那柄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世界再次化为一片白炽──
────
(插图014)
──回过神时。
「咳──」
我置身于包覆全身的漂浮感中,仰望著天空。
我的身体飞上了高空。
朝底下看去,可以见到摆出挥剑姿势的凛太朗。
在与凛太朗最后一次的交锋之中落败的我,被打上了天空。
挂在凛太朗胸口的山楂木凯尔特十字架正绽放著淡淡光芒。
我不由得对那道光芒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崇敬之心。
然后──
劈啪……劈啪……
我手中的「继承王血之银」发出声响,裂开了。
(啊,对啊……我果然输了……)
事已至此,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这点。
我不得不面对这项一直刻意忽视的事实。
(是啊,我知道……!我其实心知肚明!)
我就像是将淤积于心中的想法一吐为快,吼出无声的叫喊。
(我……在过去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而我不愿承认这些错误!所以我想要成为新的王,拯救世界……藉此证明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没有错!)
既然如此,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就不意外了。
为了清算过去,沿袭旧习而想成为王──拘泥于过去的我(莫德雷德)。
决定与新王共同开拓未来──放眼未来的凛太朗(梅林)。
这不是古今东西都有的标准戏码吗?
对过去的妄执,与对未来的希望。
两者之间的胜负──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吗──
接著,「继承王血之银」就在我的面前断成两截,碎裂四散。
我的身体被重力影响──往下坠落──往下坠落──
皎洁的月亮彷佛正在鄙夷地望著我。
我只能无能为力地──任由意识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