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曦若有所思：“虚空境域。”

  作为云中隐的弟子，对于这等困兽牢笼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只不知魔道竟利用其逃跑。

  君临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这便是虚空境域的玄妙，虽说是牢狱，但实际上虚无缥缈，又并不存在，若是受到外部的攻击，立刻就会化为飞烟……方才沉曦道友那一笔正好将其打散，赤焰魔君便趁势逃了，不过放心，他硬生生受你一击，想来也是伤得不轻。”

  沉曦垂眸，赤焰魔君临走时脸上那抹讽刺的笑意，断不像个受了伤的人。

  既然逃了要也就逃了，他倒也不多纠结，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天玑深入恶狠狠的声音忽然由远而近：“魔道妖人，哪里逃？”

  他转过头去，看到天玑真人瞪着双目，咬牙切齿的老脸。

  天玑真人举着剑，一剑劈向君临。

  也幸得君临反应不慢，迅速将所有的灵气聚集于双腿，硬生生的闪身避开，只受了些许皮外伤。

  说是皮外伤，也不轻松，毕竟一个结丹修士要躲开一个元婴修士的攻击，并不容易。

  猩红的鲜血顿时便从手臂滴滴落下。

  天玑真人闪身而来，目光冷锐的扑向君临。

  沉曦忙伸手阻拦：“天玑真人。”

  天玑真人偏头：“还不速速协助本座擒了那魔修？莫叫他给跑了。”

  沉曦摇头：“这位是我刑法总堂君临长老，一直在魔道当中游走，许多情报便是出自他手。”

  天玑真人大震：“什么？”

  君临道：“你这老东西，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

  天玑真人面色大变。

  说起来他是极不愿意得罪刑法总堂的，当初只应抢夺顾长月的一块破戒指便被勒令交出神兵库的掌握权，这边罢了，还不得不思过一百年，幸得后头正魔之战越演越烈，他才被天枢真人提前放出，否则刑满释放之日依旧遥遥无期。

  如今见自己下狠手将人刑法总堂长老劈得血淋淋的，内心一阵惶恐。

  细细想来，自己已无任何东西可让刑法总堂查处的了。

  沉曦看出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天玑真人，数十年前的事情，您还记在心里？”

  天玑真人知他指的就是溶洞中抢夺顾长月戒指地道事情，窘迫的咳嗽哦一声：“这，嘿。”

  沉曦面色清冷，语气却异常平和：“往事已矣，何以惦念至今？况且人无完人……至少正魔之战中，您不曾退缩过。”

  原来沉曦是不怎么瞧得上这个贪婪自私的天玑真人，但正魔之战，面临危局之时，天玑真人却也临危受命，不曾有丝毫退缩。

  是以人心善恶，终不能一概而论。

  曾经年轻气盛，道心未定，看待人与事往往喜欢以偏概全，到了今时方才有所明悟，大道三千，何以固守观念。

  自明悟之后，他整个人亦畅通不少，修为更是大有进益。

  那厢天玑真人一脸恍然又迷蒙的神色，苍老的元婴真人眯缝着眼睛，慢慢念道：“大道三千，何以固守……于我等而言，岁月无痕却漫长无止境，为何要执念于一事一物？”

  他蓦地抬起眼皮看着沉曦，眸光大亮：“不论是诸事或者诸物，我何必去苦苦纠缠？大道何其长，一件事儿不过只是沧海一粟罢了，过了就当过了。世间如此大，一件法宝亦不过凡尘一粒而已，错过了或许还有更好的。”

  往前他贪念，执着，自私自利，诸事万物都要握在手头，最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曾得到，还落下了刻薄恶毒的名声。

  他将握紧的拳头摊开，这世间反倒万事万物都留存于掌心，留存于指尖。

  这一瞬间，醍醐灌顶。

  天玑真人大笑：“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沉曦感受到他身上涌动的灵气，平静的提醒：“真人怕是要晋级了，正魔之事也不用管了，速速去洞府当中闭关吧。”

  天玑真人顾不得旁人，御起本命法宝便冲上天玑峰，到了半空之后，似乎又想起什么，他顿住身形，然后转过头来，隔空对沉曦揖了个礼。

  沉曦挑眉，从此浩然派便少了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多了个深明大义的首座，倒也是件好事。

  他目送天玑真人离开，这才收回目光，对君临道：“好好调息。”

  君临对自己的伤浑不在意，见天玑真人御器而去，叹道：“你们正道可都真是怪人。”

  沉曦道：“长老，莫忘了，你也是正道，你是我刑法总堂外派长老。”

  君临怔了怔，“正道……”

  是啊，他是正道。

  不知道为何，到了今日，才感觉自己真正的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脊，再不用畏畏缩缩小心翼翼。

  心里真他娘的舒坦。

  沉曦不再多言。

  虚空境域已经开始收缩，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便会消失。

  紫灵儿眼瞅着众魔已经撤去，咬了咬牙，即便心里再不安，也不打算再恋战。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终究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心中萌生退意，脚下便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