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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2 / 2)


  那些来自身毒的传教僧人在大晋扎根几十年,从未近女色,旁人只当僧人禁欲,可藏污纳垢之地,有几株圣洁白莲?他们不过是不敢。

  新一轮佛教考核下来,各地郡县通过审核的僧人一共七百多名,其中有三百名天竺僧,剩下的是这些年来僧人在晋国传教的结果,可笑的是考核不过的天竺僧有两千多人。

  姬越对这两千多人的安排是去做苦役,僧人讲究苦修成佛,她这是帮上一把。

  阳春三月,姬越派遣的一万武卒和大批军备粮草远赴楼兰,此外还有两名宿将随行,这不是去分卫青的权柄,其中一名桥山将军接替卫青镇守楼兰,另外一名率领八千轻骑的斛律文飞出身柔然,此行作为卫青的副将,随附圣旨一卷。

  姬越要打天竺。

  自楼兰南下数千里,沿天竺河入,一路都是零散小国,说是身毒国其实也是误读,据姬越观察,天竺之地上大大小小的国家超过三十个,兵弱粮稀,完全不是晋军的对手,必然所向披靡。

  但卫青没有金台,他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从军备军粮再到行军顺序,各种各样的细节都想到了,他做的是一去五六年的准备。

  久经沙场的战将不会手生,哪怕间隔十几二十年,重新跨上马背的那一刻起,往昔的所有事情都会慢慢回想起来。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比鲜血更让人铭记。

  卫青甚至记得自己杀死的第一个人,也记得那一夜的庆功宴上,一张张鲜活的面庞,仿佛昨日。

  斛律文飞比卫青大十来岁,今年二十七,正是一个武将最好的年纪,起初他以为这次带着一个士族小郎远征天竺,重担在肩,不料士族小郎调兵遣将比他娴熟得多,从整军到开拔不过六日时间,他称卫青为大将军时就已经心悦诚服。

  为将这种事不看年纪,要看天分,有的人从年轻打熬到暮年,不过一个杂号将军,有的人一战封侯天下惊,万古长青人世间。

  卫青忽然想到霍去病,想到他此时的年纪比外甥第一次出征时还要小上一岁,莫名就有些想笑,还有些想哭。

  他死而复生,去病是否也有机缘?

  他去时还那么年轻,满身功勋的年轻人睁着眼睛,不相信自己会死,他骗他,也说不会死。

  斛律文飞落在卫青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迎面忽然有一滴水落在他脸上,他抹了一把,看了看天色,以为要下雨。

  大风起兮旌旗扬,天子剑,锋刃寒。

  万里黄沙雁过处,将军泪,无人问。

  第50章 大将不嗜杀

  远征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漫长的路途足以消弭一切开疆拓土的热血奔涌。

  卫青一早就做好了安抚军心的准备,行军的速度也不算快,他需要保证军队抵达天竺时尚且有征战之力, 也要保证在这路途之中没有损耗太多, 这次他带出楼兰的兵力有五万余,除了斛律文飞带来的八千轻骑兵,还有三万奴军和一万五千武卒, 骑兵数目不超过一万, 大部分的人都是靠双腿在行走。

  马匹的耐力没有人好,所以步兵虽然在后, 但却是跟得上骑兵的,步兵辛苦,骑兵同样辛苦,步兵可以按照队列行走,骑兵需要走出阵型,长期在颠簸的马背上摇摇晃晃,还真不如走路, 一天下来人都要晃散了。

  于是每日晚间扎营的时候,斛律文飞都会空出一段时间来走访各营帐, 有时和士卒聊聊天,有时众将领围成一圈听他吹牛,兴致起来还会唱唱歌,扭腰跳舞, 渐渐地也算是养成了军中一个固定节目,军中的百夫长乃至千夫长们也被迫学会了一点歌舞来演给底下士卒看。

  卫青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斛律文飞来时, 很多武卒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 如果他再晚生两千年就更明白了, 斛律文飞人家是老政委了。

  一众将领之中,黑羊学得最快,他嘴皮子利索,虽然天生条件不如有些身段好乃至长得好的百夫长千夫长,但他天生就有把控局面的能力,演好了能让人忘掉他是个男人,演坏了也能让众人开怀大笑,总之无论如何都能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很不错了。

  黑猪是卫青一早打算培养的心腹人手,黑狗的表现也极为亮眼,黑羊有些不显,但从那日玉怜之事后,卫青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后续的观察也表明这不是他的错觉,一门三兄弟,个个是人才。

  鉴于姬越要打的是一整块地方,卫青不可能带着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军队直奔天竺腹地去送死,他的策略很平实,一路过去,见人俘人,见国打国,没有一点多余的花哨。

  拿着舆图的卫青实际上要比这些小国自己都清楚周边情况,加上姬越所绘制的范围内并不是只包括天竺,很快就有不少西域小国得知情况,过去的一年间,眼见着楼兰一日日富庶起来,楼兰王那个老东西至今还在上国都城享福,不少没有门路献国的小国都坐不住了,甚至卫青大军都开出去很远了,还有小国使者日夜兼程赶上来献国。

  卫青来者不拒。

  仲夏之月,万物繁盛,大军真正抵达天竺,这一路上平定的小国已有十数个,却有大半士卒还没见过血。

  卫青的征战经验大多是和匈奴作战,那是一个凶狠野蛮的草原强国,比起如狼似虎的匈奴,这一路上遇到的小国充其量只能算是羔羊,人口最多的小国能组织起的也不过是五六千人的军队,更别提那些犹如小儿玩具的易碎兵刃和稀少的骑兵资源。

  一路凯歌高进。

  库纳是寺庙里的一名僧人,他负责每日收取庙妓获得的钱财,也负责每天日落之时把庙妓送回寺里,如果没有僧人看守,这些不忠诚的女人往往会跟着那些睡过她们几次的男人逃走。

  庙妓就是寺庙每年在贫穷村落购买来的少女,基本上十岁就可以贩卖,也不那么容易死,把她们打扮得美艳动人,再放到街上用四面栏板围住,再放一个钵,就可以收钱行娼,这也是寺庙里最大的一笔收入来源。

  库纳见惯了这种事情,反而比一般男人少些欲望,他在距离庙妓不远的地方打坐,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还没坐多久,街市上忽然闹腾起来,库纳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盯紧了庙妓,这可是寺里的财产,然而没有人趁乱拉走庙妓,而是乱哄哄地跑着躲藏起来,还有人叫嚷着“魔鬼来了”。

  库纳一时有些茫然,他前些日子病了,按照寺里的规矩被关在禅房里,直到病好了才被放出来,他不明白什么是魔鬼,却知道上前一把将赤着身子的庙妓从栏板上拽下来,准备躲回寺庙里。

  然而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苏尼娅明亮的大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决绝,狠狠地抓住库纳的手臂咬了一口,库纳吃痛,伸出左手要扇她巴掌,但就是这一个空隙,少女宛若猫儿一样挣脱了开去,向着“魔鬼”的方向拼命地奔跑。

  她知道!她知道!魔鬼会救她!像救下希玛姐姐那样救下她!

  先锋军进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救下了三个庙妓,前一段时间卫青下达军令,每下一地,只俘国君,与民无扰,这是铁令,一旦违反是要杀头的,所以基本上大军所到之地,都不会干扰百姓的正常生活,但十几天前,斛律文飞进城的时候,忽然有个栏板上的女人朝他叫嚷起来,他不明就里,见那个女人要朝他跑过来,身后有两个恶狠狠的光头在阻拦,一个揪头发,一个挥拳要打,他下意识地抬起了铜弩。

  然后他就救下了一名叫做希玛的庙妓。

  后来不知怎么,大军一旦入城,就会有很多庙妓冲上来求救,有斛律文飞带头,救庙妓显然不违反军令,很多士卒都是奴军出身,见不得这个,占下一地之后,除了成群结队上街转悠看能不能救一两个女人,还有人组织起来半夜去寺庙里救人。

  苏尼娅就这样撞进了黑羊的怀里,一个人拼死逃生带来的力量是极大的,黑羊连人带甲胄被撞得向后翻倒在地。

  黑羊看着苏尼娅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死去很久的小妹妹,他下意识地把人抱住了,死死扣在怀里,看向她来的地方。

  一个恶狠狠的光头站在那里。

  库纳终于见到了魔鬼。

  魔鬼们穿着厚重的黑铁甲胄,手持兵刃,其中一名魔鬼双手抱着本该把一生献给佛陀的庙妓,一双双眼睛朝他看来时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那个堕落的小贱人还在向魔鬼比划着什么,于是魔鬼从地上爬起来,说了一个他听不懂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