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萎缩除了会影响生育功能，还有一点最为重要。”医生的语气有些遗憾：“你已经不能接受标记了。”

  不能，接受标记？

  沈念的眉几乎是在立刻就拧成一团，“您是说终身标记还是暂时标记？”

  “都不能。你的腺体不能接受任何标记。”

  换言之，omega这一生都不能被任何一个alpha标记。

  对于相爱的alpha和omega来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终生标记更让他们感觉到幸福的事情。标记的两人不会受发情期和易感期的折磨，就像缔结契约一样，两个人会异常的默契，甚至只是闻到对方的信息素能能感知到彼此的心情。

  但对于不相爱的alpha和omega来说，终生标记是对omega来说最大的折磨。alpha可以不受标记的限制，但被标记的omega如果没有标记对象的陪伴，发情期对于他来说堪比地狱般的痛苦。

  而无法被标记的沈念拥有着绝对的自由，他不会因标记而委身alpha身下，不会受任何alpha的控制。但相对应的，临时标记可以缓解发情的痛苦，而沈念只能独自忍受这种痛苦。孕期的omega尤其需要标记方的信息素，没有标记的omega在孕期和生产时要面临非常多的困难。

  并且对于贺临川来说，没有标记关系的他即将面临和前妻结婚时一样的处境。他还是要一个人独自忍受alpha的易感期，如果此时的alpha想要在保证omega安全的前提下和他渡过易感期，alpha需要常人所没有的毅力。毕竟没有哪个alpha在意识不清时能忍受住不标记自己的omega。

  “尽快开始治疗吧，你还年轻，也许有一天腺体可以恢复如常呢。”

  回家后的沈念异常沉默。

  因为他曾经的任性，现在他的孩子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就要和他一起受苦了。他是医生，自然知道缺少信息素的孩子大多都是先天发育不全。之前他去看望陈佳佳的时候路过医院的产科，玻璃房里整齐排放着一个个保持距离的氧舱，刚出生的小宝宝们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接受治疗。细嫩的小手就像冬日里的枯枝，挣扎摇摆间是新生命对活下来的渴望。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那样。

  本来宝宝可以不用这样的。

  他的alpha也可以标记自己，从此远离易感期的折磨。

  都是因为他。

  沈念的拳握得越来越紧，他没有办法不去恨自己的前夫，也没办法不恨伤害身体的自己。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下一秒omega就被贺临川抱在怀里，alpha将下巴搭在omega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又嘶哑：“念念，你怀孕，我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这句话实在很突兀，沈念一时间没听明白alpha想要表达的意思。

  “前几天诊断出你怀孕的报告单被我复印了好几份，都让我偷偷藏起来了。b超单上还有我们宝宝的第一张照片，我把它扫描下来发给了我妈妈。她也很高兴，说omega怀孕的辛苦是alpha不能体会的，让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这几天每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都要把宝宝的b超单拿出来反复看，上厕所的时候看，给你买早餐排队的时候看，甚至和员工开远程会议时我也在看。每一次看我都很想哭，我太幸福了，我的爱人竟然给我怀了个宝宝，它以后会叫我爸爸，会叫你妈妈，它让我们组成了一个真正的家。”

  贺临川从来没有和沈念说过这些，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和omega说。他不想让沈念压力那么大，他自知自己在沈念怀孕的过程中能帮上的忙微乎其微。

  “念念，有时候我也在想，老天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让我这么幸福。所以有时候，我又不敢太幸福。我总担心这一瞬间的好事发生会不会带来一件坏事，我不敢心安理得享受你带给我的幸福。

  所以今天当医生说我永远不能标记你的时候，我竟然有点高兴。alpha和omega之间本来就不是平等的关系，但你和我是平等的。标记不会束缚住你，你永远是自由的沈念。我知道你害怕婚姻，所以如果你不想，我们就永远都不结婚。我想和你谈一辈子恋爱，在我这，我让你当alpha，选择权永远在你手里。”

  贺临川从来没有这么感性的时候，遇到沈念之后，他好像回不去曾经那个很酷的alpha。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自己丢人，他心疼沈念，看到沈念这段时间为了宝宝心绪不宁，每天根本吃不下几口饭，整个人瘦了一圈。他不再是曾经在雪山上和敌人殊死搏斗的特种兵，他变得软弱，变得胆小了。比起曾经的梦想，现在的贺临川更愿意当一个左手奶瓶、右手锅铲的家庭煮夫，他想把沈念和宝宝都养得白白胖胖，想好好守护这个家。

  “所以……”贺临川将omega的身子扳过来，鼻尖亲昵地磨蹭沈念的颈侧，像是母兽安抚小兽那般。

  “不要因为觉得无法标记而不安，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是一样渡过易感期的。我知道你的童年过得不幸福，所以一直害怕，觉得自己没有信心给宝宝幸福。但是你也在努力了啊，你留下了他，这是多么有勇气的一件事，简直比我这个曾经的特种兵alpha还要勇敢——毕竟无论我再怎么做，都无法孕育出一个生命。”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不要哭泣。

  “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沈念鼻子一酸，alpha的话听得他想流泪。原来在贺临川心里，他是这样一个厉害的omega。哪怕没有父亲，但他依然和母亲过得很好，他有好好照顾妈妈，也成功将自己养大。他想当医生，就拼了命的学习，最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即使他上一段婚姻是如此不幸，即使他划烂了自己的腺体，但他还是一步步强大了起来。并且，他即将把一个小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

  沈念是贺临川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善良，最坚强的omega。他可以为了和自己本没有什么关系的陈佳佳一人单挑十几个beta，即使被人按到地上、给无数的人看自己满是伤疤的腺体也要为陈佳佳讨回一个公道。

  美丽，善良，勇敢，强大。

  沈念的人生充满了力量。

  “贺临川，你是我见过，最好的alpha。”

  最强大的omega，遇到了最好的alpha。

  “真的吗？”贺临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轻吻omega的脸颊，“有多好？”

  沈念伸出手夸张的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有这么——好。”

  “那看来是真的很好啊。”贺临川简直想把面前这个可爱而不自知的小omega揉碎了一口吞到肚子里，沈念的夸奖让他从头酥麻到脚，就快要飘起来了。

  贺临川笑着笑着，又有点担心起来：“累不累，进屋躺一会吧，我给你炖鱼汤，等开锅了再给你加点嫩豆腐，好不好？”

  沈念摇了摇头，跟在贺临川屁股后面看他料理食材。omega对鱼腥味很敏感，不过他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觉得恶心。想到这他有些得意地对贺临川说：“已经四个月了，我居然没有孕早期的害口呕吐，看来怀孕也没有那么辛苦。”说着omega摩挲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想着不愧是他的孩子，天生就乖，再这么平安无事的过上5个月，宝宝就出生了。

  “我想好了宝宝的小名。”alpha熟练地将鱼放在煎锅里，直至两面金黄。

  “嗯？叫什么？”

  “呦呦。”

  “呦呦？有什么含义吗？”

  “呦呦鹿鸣，宝宝姓鹿，小名叫呦呦很好听。”

  沈念立刻直起了身子凑到alpha跟前，不可置信地问：“你说宝宝姓什么？”

  贺临川没想到omega会这么意外，他用干净的手肘擦了一下沈念脸上溅到的水珠，将砂锅摆正，“姓鹿啊。丈母娘这么好听的姓，宝宝跟她姓多好听。”

  “你……你不要宝宝和你姓吗？”

  这回倒是贺临川有点惊讶了，“你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当然应该跟你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让它姓沈，所以就让它姓鹿吧。”

  “可是……”沈念还想说什么，贺临川打断他，拉过omega的手：“念念。如果没有你，我这辈都不会有孩子。我只要有你和呦呦就够了，宝宝本来就应该和你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