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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豪雨(2 / 2)




同学们注视着纪子的方向,看来他们被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勾起了兴趣。



你可以适可而止了吧。有必要对我这么执着,让自己成为众人耻笑的人物吗?秀一觉得相当厌烦。



纪子开口了。



秀一站了起来,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向纪子离开。



正想走出教室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说话。



“又被甩啦?櫛森有这么好吗?怎么样?让我来代替他做你的对象吧?”



秀一回了头。



在捉弄纪子的是堀田亮,他邋遢地用后脚跟直接踩在室内鞋上拖着走,弓着背,把手插在口袋里。纪子绷紧着脸,别过头去。



“干嘛啊!何必无视于我存在,试着和我交往看看嘛!”



堀田带着轻薄的笑意伸手去勾纪子的手腕。



下一个瞬间,堀田那长满着青春痘的油脸突然就在秀一眼前。他细小的眼睛惊恐地转向这边时,秀一才注意到,是自己像他扑了过去。



秀一向身高比自己高十公分的对手出手了。



周围的桌椅翻覆,想起激烈的碰撞声。女同学尖叫了起来。



秀一骑到对方身上正打算再给他几拳,但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无法自由行动,原来是后面好多只手拼命抱住秀一、阻止了他。



好几个人把秀一架离堀田身边。



“你干什么啊?混蛋!”



堀田一起身,就边抚着脸边后记,连鼻血都流出来了。看来至少有一拳正中红心了。



“妈的,你脑筋有问题啊……?”



堀田还想继续叫骂,但一看见秀一的连,又被他的气势压倒而静了下来。



沉默随之来临。秀一两手一摊,表示不想再闹了,从后面抱住他的两三个人才轻轻地放了手。



他瞄了纪子一眼,她脸色苍白地掩着嘴,也往这儿看过来。



秀一大步地走出了教室,他一接近,大家立刻让出了走道。



经过走廊,从楼梯间平台走上楼梯。教室里的状况不用看也晓得,纪子应该是垂着肩、孤单地坐在位子上,而堀田大概正满怀怨恨地踢翻身旁的桌椅吧,而其他同学则是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以成为众人的笑柄了。为什么连这点也没发现呢?



以你的条件,应该可以马上交到一两个更好的男朋友吧?



他很想对纪子这么说。不过,现在就连跟她碰面他都不愿意。他无法证实纪子的眼睛。她那清澈如湖水的双眼,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总是闪耀着光采。



在上屋顶的途中,与下楼的“盖兹”擦身而过。



“喂,我要订货。”



听秀一这么说,“盖兹”虽然点着头,但和以前不同,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我要波本。”



“这一阵子101都不会进货。”



“哪一牌都可以,便宜的就好。”



“盖兹”皱皱眉。



“……如果是ForeRoses、EarlyTimes的话,马上就能给你。”



“都说什么都好了啊,就来个五六瓶吧,拜托你了。”



“喂,那不太……”



“我没叫你一次全带到学校来啊。可以分成两三次,或是一次一瓶也可以。对了,也许别在学校里交易比较好,约在外面碰头吧!”



“喂,你不节制的话,会把身体搞坏的。”



没想到“盖兹”居然会关心起自己的健康。秀一不禁苦笑起来。



“反正你拿来就是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你就没意见了吧?”



秀一拍拍“盖兹”的肩,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就跑上楼梯。



他打开通往屋顶的铁门。



天色越来越暗,看来随时都有可能下起雨来。这种天气,也难怪屋顶上没人在。



然而,他却觉得这样的天气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秀一抓着铁丝网,眺望着在视野中完全开展的相模湾景色。远处有着大型货船正缓慢航行着。



他张开右手,举至眼前。



突然间,刺杀拓也时的触觉,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表面粗糙而冰冷的刀柄。以及在那蛤蜊形的刀刃,侵入拓也肋骨之间时,手上虚无的触感。就这样握住刀推进,让手与胸口相抵时的瞬间,刀刃看起来就像是变魔术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秀一打起了冷颤。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的情绪反应。



他以前曾愚蠢地认为,日本人和如“罪与罚”里所见的强迫观念无缘,所以是最适合完全犯罪的民族。



但他现在才了解,在剜绞着杀人者的心的,不是对神的敬畏或是良知。也绝非面子或名声之类的东西。



如诅咒的金属环般紧紧勒住自己的心的,只是杀人的事实而已。杀了人的记忆将紧紧地跟着他,不管到了哪里,他一辈子都无法逃离那记忆的束缚。



就算杀掉的人是最差劲的人渣,或是有多么逼不得已的理由,也依然无法为自己的心作辩解,当然也无法获得任何慰藉。



今后的人生中不管会有多快乐的事也好,或碰上多么值得感动的事也好,他还是会想起自己曾经杀了人这件事吧。



秀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想到,情绪的转变会如此突然。原以为自己是陷入低潮,持续着有气无力的状态,刚才却又突然地爆发出来。



对于自己能够控制情绪到什么地步,他已经没有自信了。究竟也不过是暂时逃避之道而已。



也许有必要借助药物的力量吧。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订购一些像“K'sConveniencePharmacy”网页上所贩卖的精神安定剂。



不过,他想到要取货的话,那个私人信箱已经无法使用了。因为钥匙在纪子手上。



那么,干脆到涉谷或是新宿一代,向操着奇怪日语的商人买一些危险的药物算了。他有点自暴自弃地这么想。



私人信箱的事,一直沉重地压在自己意识中的一个角落里。



不过,他已经预付了半年的使用费,而且也不会收到其他的新建,所以信箱不可能遭人怀疑而被打开,更别谈会有人将它送至警局的可能性。



但是,让掌握着自己命运的证据,一直处在悬而未决的状态下,只会使自己的情绪更加不安。



若说到还没解决的事,当然就是被拓也拿去的电线等物品了。以拓也的性格来推算,他八成会随手把它放在书桌抽屉里。不过,添附上真相的说明等这么有先见之明的事,基本上他是不可能做的。



已经过了一周了,他们也许已经整理好了遗物。就算被拓也的双亲发现,应该只会被当作普通的杂物吧。



秀一一度还考虑要不要以上香之名去拓也家拜访看看。若幸运的话,也许会发现电线等物品,然后顺手把它拿回来。



但是,实际上这件事相当困难。



拓也的双亲对儿子抢劫便利商店这个事实所受的打击,比他的死亡一事还要来得打。很明显地,他们想将既成事实从这社会上隐藏起来,早点忘记所发生过的一切。他们默默地举行葬礼,没有通知任何人,顽固地拒绝和事件相关人有所接触。



只有一次,母亲接到了拓也的父亲打来谢罪的电话,并传达了今后想要静静地让事情过去,不希望被人打扰的想法。



虽然自己的立场也算是被害者,但因为对方死了,而自己却毫发无伤,所以自己若再主动地要求和对方接触,对方也会犹豫不决吧?



况且,若是在拓也家找电线的事被警方知道了,那才真是自寻死路呢。



秀一突然注意到有人从校舍中出来了。有两个人,两人都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外套,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学校的老师。



秀一几乎把脸贴在铁丝网上,仔细地瞧着。



果然没错。



右边是山本警部补,另一个人他不认识,但一定也是刑警。



他们到底来学校干什么呢?



秀一觉得自己的双脚竟发起抖来。



警方还在继续搜查吗?既然会来到学校调查的话,可能是对我产生怀疑了吧?



不,等等。



这里也是拓也的学校啊!虽然他已无法来学校上课,但警察来向他的导师问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对了,而且我还在办公室因为小中的愚蠢而光火,气得把山本警部补的名字说了出来。学校也许会因为这件事而向警方抗议也说不定。虽然说他的确是抢劫未遂,而且断送了自己一条命,但无凭无据,怎么可以又另安插个杀人未遂的罪名在他身上呢。



山本警部补也许是为此事辩解或者谢罪而来的吧?



不过,在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警察才没那闲工夫去做这种事。若是要问拓也的事的话,现在也未免太晚了吧。



虽然不知他们在怀疑什么,但自己一定是他们的目标。



仿佛和秀一有心电感应似的,山本警部补在校门附近回过头,抬头往这边看来。



秀一反射性地把身体一缩。



是不是被看到了?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天空虽然有乌云,但也还算是明亮。以天空为背景,再加上前面有铁丝网,他应该看不清楚我的脸吧?



混蛋!我在慌什么啊?



这个学校的学生从屋顶往下看,到底有什么不对?我根本不必慌慌张张地躲起来嘛。



但是,胸中激烈地鼓动毫无减缓的迹象,他也提不起勇气,再靠近铁丝网往下看了。



每天去学校上学,对秀一而言渐渐变成一种酷刑。



在湘南道路上骑自行车的时候,也经常觉得有警察在哪里监视着自己。



那些在自己毫无所觉,但缓慢而确实地进行着的搜查噩梦,还有总有一天会被逮捕的不合理恐惧,现在都渐渐变成了现实。



搞不好今天在上课时,教室的门会突然被喀拉喀拉地打开,接着刑警走了进来,在同学们的面前宣读逮捕令,把他拷上手铐带走……。



虽然他再三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但也无法去除心中的恐惧。



心情依然低落,而沮丧到极点时、反作用力会使他突然变得亢奋。这两个极端不断地重复着。不过,被抑郁所支配的时间在比例上呈现压倒性的优势。



处在这种状态下时,萦绕在脑海中的,尽是悔恨的念头。



他不断幻想着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的各种状况。在某一个和这个世界平行着没有交点的世界里,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事态发展。一切问题都像是开玩笑般自然而然地解决了。



曾根因为某种理由,而没有来櫛森家。或是才刚出现就马上因癌症而毙命。或是秀一正在拟定杀害曾根的计划时,他却突然因交通事故而一命呜呼。



也有可能曾根和某个人结下梁子,不巧在赛车场与仇家狭路相逢,被人用切生鱼片的刀子还是什么的给刺杀,秀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在晚餐时,大家还热烈地讨论着日本的社会也变得不安宁了呢等等的话题。“哥哥,赛车场很危险,还是别去比较好吧!”遥香担心地说着。秀一说我不会去的,虽然我喜欢骑自行车,但是看着铁丝网中的比赛一点都不好玩。



成功停止了曾根的心脏机能后,在回程的路上注意到拓也骑着机车尾随着自己。于是他拿着电线回到了学校,藏在柜子里。虽然差点被纪子发现,但还是安全地处理掉了。



结果,拓也还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也没再来过学校,就这样游手好闲过了一生。



拓也从由比海滨拿走了电线。但在路上被卡车撞上,蒙主宠召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勘验现场的警官看见拓也带着的电线,歪着头想,这是什么玩意啊?但因为和交通事故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就被遗忘了。



拓也放弃威胁的念头。之后,也许是想和人亲近吧,常常在深夜到便利商店里闲晃,把秀一当成聊天谈心的对象,不过短短的时间而已,友情又恢复了。而那一切,则成为一段暗褐色的回忆深藏在心里……。



就算再怎么幻想,现实还是不会改变的。



像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何时呢?



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忘掉这一切吗?



在不断反复沉思之中,一堂课又结束了。



秀一在敲钟之后马上就出了课室。为了找寻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而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旁边的座位总是不断送来温柔守护着自己的视线。对秀一来说,这也是无法再待在教室里的原因之一。



每天早上,纪子都会对秀一说“早安”。即使没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笑脸也从来没有消失。在午休的时候,她也用不会让人感到厌烦的态度,向秀一搭话。不管他对她再怎么样视而不见,她的态度也从未改变。



纪子似乎想努力地把他从痛苦中解放出来。但,这全都是她自己的误解。她深信秀一是因为这场意外让同学过世,而怀着莫名的罪恶感。



对秀一来说,就是这样的温柔和体贴让他无法承受。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五,从早就下着惊人的大雨,这就是所谓的滂沱大雨吧。



即使关着窗,在教室里也听得见雨声。



第一节课结束时,纪子说话了。



“櫛森,我今天可以去你家吗?”



她的态度,就好像这两周来秀一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秀一忍不住回了她一句。



“你来干什么?”



终于有了回应,纪子笑了。



“温习功课啊!到期末考只剩一星期了不是吗?两个人一起准备考试不是很好吗?”



秀一只是看着沾满雨滴的窗户。



“今天下雨,你是坐江之电来的吧?那我们不就可以一起回去了吗?”



秀一保持着沉默。他为自己不小心而接口的事生气,并决定不再说一句话,直到纪子放弃为止。



不过,纪子好像把秀一的沉默自顾自地解释成默认了。



“可以吧?我不会待很久的……”



这时,因为上课钟响起,老师进了教室,所以这段谈话并没有出现一个结论。



这天也一样完全听不进上课的内容,六小时的课就结束了。辅导课上完后,秀一立刻拿了书包站起来。



“啊,等等,我们一起走吧!”



纪子虽然这么说,但秀一并不理她,快步跑出课室。



一次跳下好几级阶梯,跑到玄关来。



因雨势太过强烈,拿着伞徘徊在玄关内的一年级女生聚成一团。秀一推开那群女生,撑起伞往外跑。



可以感觉到雨滴打在尼龙布上的冲击,不一会儿,袜子和裤子全都湿透了,脚下溅起的水甚至喷到脸上。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只管往前奔跑,总之一定要甩开纪子。她到车站的时候找不到他,应该就会放弃了吧。



不过,途中他突然想到,下一班往藤泽的电车是三十九分发车的。平常在辅导课时间结束后,他总是悠闲地收拾书包,慢慢地走向车站,每天都是刚好准时到达的。



这样的话,会被追上的。



秀一走过江之电的由比滨车站,走进海岸道路的一家红茶店。



见了秀一湿透的样子,店里的人提供了毛巾给他。秀一点了杯热的咖啡欧蕾。



因为天气恶劣,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桌上堆着四、五本店里的杂志,秀一打算拿这些杂志打发一下时间再回家。



把杂志全都看完以后,秀一抬起头。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到鵠沼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五点了。



秀一一边看着湿透的柏油路一边走着。



他从小就喜欢下雨天。为什么呢?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即使老师要大家画幅风景画,其他小孩都千篇一律在右上角画上太阳公公,但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得其乐地画着下雨的景色。



雨是天的恩惠。让干涸的人心愈合、平静下来,浇熄愤怒的火焰,化成奔流的泪水,洗去痛苦与悲伤。虽然他以前并不是很明白,但现在却清楚而真实地感受到这一点。



干脆把伞丢了,让从天而降的清净之水打在身上,然后把自己一切的污秽都洗涤干净。



已经快到家了,把伞收起来也没关系吧?反正回家后马上冲个澡就行了。这样至少心情也会清爽一些。



不过秀一还是低着头握着伞柄。他觉得自己连丢了伞、直接面对上天的资格都没有。



柏油路上蜿蜒的水流,静谧的雨声,已经雨滴打在伞面上的不规则韵律。即使只是这样,对自己也是种安慰。



来到了家门口,把伞往上一抬,秀一吃惊地停了下来。



纪子站在门前。



“……你好慢哪!”



她从红色的伞下,露出微笑看着他。



“你从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



秀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湿透的头发与制服,还有失了血色的嘴唇。不用问也知道,纪子放学后直接就到这里来了。



母亲还没到家,遥香今天也会晚一点回来。纪子就这么站在大雨中等待。以刚才的雨势来看,雨伞也派不上用场吧?



“先进来再说吧!”



罪恶感紧紧地勒住自己的胸口,这样下去会感冒的。他打开了玄关门锁,招呼纪子进来。



“走道会被弄湿的……”



“没关系,你不用介意,赶快上来吧。”



秀一带纪子上了二楼的浴室,自己则折回了房间。



很明显地,她需要替换的衣服。遥香的衣服怎么看都太小了,用母亲的衣服似乎也不太恰当。结果,他拿出了自己还包在塑料袋里的全新衬衫和四角裤,及一套比较中规中矩的运动服。



纪子像是跳进水池似的,一身湿嗒嗒地等着秀一。上半身清楚地透出了里面的内衣和肌肤。



秀一尽量不朝纪子的方向看,从莲蓬头洒开了热水,再调节一下温度。不一会浴室里就充满热气了。



“櫛森,我没关系,你先去洗吧!”



“我没有你那么湿。赶快进去吧,会感冒的。”



他说完就出了浴室,关上了门。里面传来“嗯,谢谢”的回应。



大概二分钟后,纪子就出来了。这套深红色的运动服果然太大了点,她把袖口和裤脚都往上折了一折。



“已经好了吗?”



“嗯,托你的福,全身都暖了起来。”



纪子偏着头用毛巾把头发拍干。刚刚还近乎苍白的脸,已经完全恢复了血色,肌肤也闪耀着光泽。



“櫛森你也快点去洗吧。”



“嗯……。你在我房间等着,就在那边。”



秀一把吹风机递给她时,看到纪子脸颊上微微泛起的酒窝。



一边从头顶冲下热水时,他突然注意到,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这种状况。



孤男寡女,待在没有其他人在的家中,轮流冲着澡。



短时间之内,母亲和遥香都不会回来。



混帐东西!我在想什么啊?



秀一将甜美的幻想自脑中挥去。



你以为你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急忙冲完澡后,秀一穿上与她不同的蓝色运动服,进了房间。



纪子坐在地板上,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用只有女孩子才办得到的坐姿:有如歪掉的正座般,小腿侧开没有重叠在大腿上,臀部则直接坐到地上。



“我把衣服留在洗衣篮里了,我去把它拿出来。”



纪子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制服跟内衣裤现在在烘衣机里,还要一小时左右才会干吧。”



“什么!你把我的衣服从洗衣篮里拿了出来……”



纪子满脸通红。



“笨蛋,我整团抱了起来丢尽烘衣机里,有没有拿起来翻看,放心啦!”



“喔。不过……”



“不过什么啊?你如果穿这样回去,也会不好意思吧?”



“是没错啦。”



“倒是裙子用烘的会有一点皱皱的就是了。”



纪子扭扭捏捏地说话了。



“櫛森,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咦?为什么?”



“因为,去了别人家里,连内衣裤也毫不在意地随便乱放……”



“你别在意啦!像遥香那家伙,就算当着我的面也会乱丢衣服啊。”



“开始,因为她是你妹妹啊!”



秀一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又和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和她说着话。



我果然喜欢着纪子。但在丧失了爱她的资格以后才注意到这件事,实在是太讽刺了。



纪子以担心的眼神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秀一。



“櫛森,你的头发还是湿的呢?”



秀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默默地点点头,虽然没有好好擦干,不过放着不管,它自然也会干吧。



“你等一下。”



纪子站起来,走到盘腿而坐的秀一正后方。感到头发被触摸,秀一试图转头。



“喂……?”



“别动,我帮你擦擦。”



“没关系啦。”



纪子开始用毛巾轻抚般擦拭着秀一的头发。冷淡地甩开她的手似乎也太绝情,于是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动。



纪子纤细手指的触感相当舒服,秀一闭上了双眼。



要弄干湿湿的短发,其实不到一分钟就能结束了。不过纪子不打算使用吹风机,一直用毛巾抚拭着他的头发。



秀一轻轻地叹息,这种感觉真想永远维持下去。



就如铠甲般僵固了的心的一部分开始松弛,又像久旱的甘霖滋润着干裂开的大地。



我可以接受纪子的温柔吗?



不可以,理性这么回答着。到了最后也只会让她受伤害的。



但是,秀一那渴求救赎的心灵,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极限。多么希望有谁能够接纳自己,希望有谁能够对自己说:你没做错。



等到秀一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右手已经抓住纪子的手了。



“不行啦,这样我就不能擦头发了呀!”



但自己也没抽手挣脱。



秀一站起来,把纪子紧抱入怀中。



“櫛森……”



纪子红着脸抬头看秀一。



“我喜欢你。”



“我也是……”



接着一个深深的长吻,是自体育馆那次以来所没有过的。纪子的唇香甜、温暖又柔软。她的吐气芬芳,令秀一头晕目眩,体内被感官的欲求包围占满。



“纪子……”



“什么?”



“可以吧?”



秀一没等纪子回答就把手伸到她膝下,将她抱起。纪子惊讶得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抱到床上去了。



一瞬间,自己是为了逃离痛苦而在利用她的想法掠过脑海,但他已无法停止了。



再次轻吻了一下,秀一把手放在纪子的运动服上,正想把它掀起。



“啊,等等。我自己来……”



纪子害羞地转向旁边,两手交叉掀起运动服的下缘。在那之下露出了纪子的乳房,秀一一时受到冲击。但想一想就明白,那是当然的呀,她又而没有可以替换的内衣。



纪子的脸涨个通红,一定是很不好意思吧?



只是现在的秀一已经没有体贴纪子心情的闲情逸致了。纪子脱掉运动服后,双手急急忙忙地想遮住胸部,却被秀一硬是拉了开来。



纪子虽然抵抗了一下,但立刻不再使力了。



她的乳房像是洋梨似的形状,如牛奶般白皙,还透着少许青涩的静脉。由于是仰躺着,变得些微扁平,但还是可以看得出乳房向前隆起,可见得相当有分量。秀一的手从下面抚上了纪子的乳房,轻轻地搓揉着,有着如膨松蛋糕般的柔嫩触感。



纪子一边像是怕痒般地扭动身体,一边说:



“你真狡猾……”



秀一差点把手缩了回来。



“我是说,只有我赤裸着身体。”



“啊,原来如此,抱歉!”



秀一用如在舞台上变装的速度把运动服整套脱去。



剩下的就只有内裤了。纪子瞄了一眼那膨胀起来的部分,又不知所措地转开了视线。



秀一又趴到纪子身上,把乳房轻轻含到了口中,乳头立时就有了反应。同时秀一右手也爱抚着另一边的乳房。



纪子已经不管秀一对她做什么都任由摆布了,她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秀一的手搭上她的运动裤。这次她没有抵抗,柔顺地躺着。



但是底下出现的是自己拿给她的男用四角裤,秀一也只有苦笑。



“果然,这样真是难看啊!”



这种内裤穿在女孩子身上,前开式有钮扣的地方给人一种莫名的猥亵感,但是,这种宽松的泳裤造形、素色的模样,总让人觉得有点可怜,秀一突然为了让她穿成这个样子而感到抱歉。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这样……我就会先准备好替换的衣物的。”



纪子嘟起嘴说。



“你会穿性感的内衣吗?”



“很普通的款式啦……”



“算了,不管穿什么,脱了下来不也都一样。”



秀一的手搭上她的内裤,纪子慌忙用两手抓住抵抗着。



“怎么了?”



纪子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啊啊,我知道了,我要先脱是吧?你想看我的对不对?”



“才、才不是呢!”



才说完纪子就侧过身去了。秀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从背后贴近纪子,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说着:



“怎么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纪子终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答道:



“櫛森你……有过经验吗?”



“嗯,两、三次吧!”



秀一这才注意到。



“你是第一次?”



“嗯。”



秀一先是意外,接着是怜惜的感觉袭上胸口。那些散播谣言说她从事援助交际的家伙真是该死。



“是吗?我知道了。”



秀一再一次亲吻纪子,比刚才的吻更久更为浓烈。



“不要紧的,就交给我吧。”



说着,握住她的手,于是纪子便渐渐宽了心。



这个女孩,深爱着自己,信赖着自己,把一切都交给自己。一想到这里,对她的爱意又涌上心头。



肌肤与肌肤紧贴在一起,用身体感受彼此的热情,那是多么令人亢奋的愉悦。彼此也都知道彼此的稚拙不成熟,但两人之间的某种连系足以弥补这一切。



尽管如此,在秀一的心中仍然留着一片阴影。



即使在把那快涨裂的部位缓缓送入纪子体内时,还是有一片黑浊浊像乌云似的东西牢牢占据着意识的一角。



纪子现在总算得来的这小小的快感,只不过是将会来到的真正高潮的前奏而已。尽管如此,她的身体的确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秀一也随着这感觉,在两个身躯合而为一时,差一点就迸射出体内的热流。



不过,连在最高潮的瞬间,那有如附着在纯白墙壁上的黑色污点,还是一直存在于同一个地方,挥之不去。



注1:“巴投”为仰卧着将对方抛摔过顶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