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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愿的代价(2 / 2)




「啊~真是失算……曾是团员之一的你,想必见识过无数次我们的联手攻击。」



四兄弟之一的贝尔林对阿妮雅如此说道。



呼吸紊乱的阿妮雅看了看四周,忍不住惊呆了。



「露诺娃……可萝伊……琉……」



同事们都已身受重伤,呈现无法再战的状态。



阿妮雅只能孤军奋战。



五对一,而且敌人全是第一级冒险者。



斗志遭绝望蚕食鲸吞,令她不禁双腿发软。



「你还想跟我们作对吗?【战车之分身】。」



「……!」



阿妮雅听见阿尔弗利克喊出这个称号后,状似有些动摇地动了动耳朵。



「你这只在派系内斗中遭到淘汰的落水狗。不对,是落水猫。」



「说她是被弃养的猫会更贴切吧?」



「你这个被芙蕾雅女神流放的杂种。」



「住……住口!住口!都给猫住口喵!猫才不是【战车之分身】喵!猫是『丰饶的女主人』的阿妮雅喵!!」



阿妮雅被四胞胎里的三名弟弟揭开昔日的伤疤,先是紧闭眼睛承受著一句句毫不留情的中伤,接著用力甩了甩头发出怒吼。



那是守护她内心的最后堡垒。



对于曾被遗弃的她来说,那既是唯一的归属,也是阿妮雅•傅洛摩存在于世上的证明。



此刻正好背对贝尔等人逃亡路线的她,恶狠狠瞪著眼前的黑精灵跟小人族们。



「猫要保护希儿……!保护猫的家人……!」



手无寸铁的阿妮雅,宛如伸出利爪的野猫般将力量凝聚于五指上。



为了对抗心中的恐惧,她以「家人」二字来激发斗志。



但是──



「你在干嘛?废物。」



这道冷漠的声音,一下子就瓦解了她誓言保护「家人」的决心。



「──────」



阿妮雅整个人僵住了。



比起同时对抗五名第一级冒险者,她更不愿面对的那唯一一位猫人出现在眼前。



「哥……哥哥大人……」



阿妮雅•傅洛摩呼唤著她仅存的血亲。



呼唤著称号为【女神之战车】的亲生哥哥艾伦•傅洛摩。



「……为、为什么哥哥大人会在这里……!?」



仔细观察,能看出两人的外表颇为相像。



无论是眼型、淡金色的虹膜,以及颜色不同的毛皮──



两只猫之间有著太多的相似之处。



「不许提问,发问的人是我。」



「对、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大人!」



个性开朗且不拘小节的酒吧店员已彻底消失。



嗓音与身体都不停颤抖,深怕惹兄长动怒的那副模样,完全就像一只渴望得到「爱」的可怜弃猫。



「猫、猫们想保护希儿……!不愿看见重要的家人平白死去喵!所以哥哥大人──」



「──不准用那种可笑的语调说话!!」



「咿!?」



一声怒吼直接打断了阿妮雅焦急的辩解。



艾伦杀气腾腾地撂下重话。



「要我提醒你同一句话多少次才满意?难道你那颗驽钝的脑袋就连人话都听不懂吗……?就只会惹我心烦。」



「啊、对、对不起!!我、我只是……!」



阿妮雅吓得唇齿发颤,悲伤和恐惧勾起了她昔日深植于身心之中的伤痛。



兄长失望的眼神和话语,直接贯穿阿妮雅的身体。



「别挡路,在我一枪砍飞你的脑袋之前快滚。」



「等、等等……等一下,哥哥大人!你想怎么对我都行,但至少放过希儿……!」



「闭嘴。」



阿妮雅拚了命求饶,却被这短短两个字给彻底断了反抗的意志。



「跟你这个没带脑子的家伙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快给我让开。」



艾伦开始往前走。



渐渐逼近至阿妮雅眼前。



「我……我要……保护希儿……保护家人……」



阿妮雅眼中泛泪,有如神智不清般重复著同一句话。



似乎想用自己颤抖的身躯守住背后那条路。



「滚。」



但与来到面前低头俯视自己的兄长四目相交后,她完全不敢继续忤逆。



「…………是,哥哥大人。」



阿妮雅浑身瘫软无力,一滴泪珠从眼中滑落。



她对让路的自己失望透顶,就这么瘫坐在地。



战意尽失的她,宛若一尊只会流泪的人偶。



艾伦根本不看阿妮雅一眼,迅速从她的面前通过。



赫格尼跟贾里巴四兄弟相继离去,阿妮雅就只能默默地痛哭。



泪水不断从眼中流下。



性情活泼的猫已然消失。



孤单一人的她,完全就像一只失去一切的「迷途小猫」。



简直就像冒险者的直觉在提出警告似的。



艾丝有所反应后,赫斯缇雅也注意到异状。



「你、你怎么了?华伦什么小姐。」



「……前方似乎,有人在打斗。」



「咦咦!?」



在乌云密布的天色之中,赫斯缇雅他们正赶往贝尔等人所在的地点。



一行人从东侧大道往正北方前进,即将抵达亚丝菲看见贝尔等人的都市东北区中心。



「不是祭典里偶尔出现的纠纷吗!?」



「没错……那不像是一场『儿戏』。」



「……亚丝菲,可以麻烦你利用隐身前往侦查吗?」



「请容我拒绝,就连我也能清楚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好像有超乎规格的怪物在作乱。」



见到艾丝露出犀利眼神,以及亚丝菲冷汗直冒的模样,赫斯缇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确实,只需竖起耳朵,即可听见物体重摔在墙壁或地面上的声响,并感受到随之传来的微微震动。另外还持续传来类似刀剑碰撞的尖锐声响,要是不专注聆听的话,恐怕会误以为是有人正在用乐器演奏音乐。



彷佛眼前布下一道结界般,赫斯缇雅他们在稀松平常的大马路上停下脚步。



「呼~呼~……!咦……?神仙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艾丝小姐跟荷米斯神你们也在!?」



就在这时。



他们正在寻找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眼前。



并且「那个」也冲进赫斯缇雅的视野内。



「────────」



赫斯缇雅如同时间遭到冻结般,将原本想说的话语全都拋诸脑后。



她与前方那双淡灰色的眼眸对上视线。



少女注意到赫斯缇雅后,宛如「一直极力避免的状况」就此发生般,神情哀伤地敛下眼帘。



她退至贝尔背后,想尽可能遮掩自己的身形。



「贝尔,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被【芙蕾雅眷族】……被第一级冒险者们袭击,虽然有琉小姐她们帮忙拦阻……」



「你说什么!?璃昂她们也跑来了!?」



这消息本该危险到无法忽视,赫斯缇雅却对此毫无反应。



她是谁?



不对,这东西是什么?



也不知荷米斯是否察觉了赫斯缇雅感受到的震撼,他迈出一步,开口:



「……他们打算袭击的目标是你吗?希儿妹妹。」



原本单手抓著另一只手搂住自己身躯的少女,在做好觉悟后往前一站。



「荷米斯神,拜托您帮帮我!」



「……」



「仅此一次就好,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就算违背了神意,与女神的契约依然有效!」



「……好吧,我答应你。」



面对少女的恳求,荷米斯神情微妙地点头答应了。



「艾丝妹妹,可以拜托你帮个忙吗?只需拖住那群第一级冒险者即可。我愿意以调停者之名发誓,绝不会因此发展成洛基与芙蕾雅女神全面开战的情况。」



「……好的。」



「亚丝菲,你就负责掩护艾丝妹妹。」



「先、先等一下,荷米斯神!您居然要我卷入第一级冒险者之间的战斗──!!」



「你也很担心小琉妹妹她们吧?」



「唔……!真是的!」



看著只能服从命令的亚丝菲,荷米斯像是道歉似地摸了摸她的头。



亚丝菲眼神幽怨地拍开荷米斯的手,紧追在快步离去的艾丝身后。



荷米斯目送两人离开后,正眼看向呆若木鸡的贝尔。



「即使寡不敌众,艾丝妹妹和亚丝菲还是有办法暂时拖住追兵。快走吧,贝尔……你要好好保护她喔。」



「……是,荷米斯神。」



少年点了点头。



在牵紧少女的手之后,便快步离开现场。



「啊──你、你先别走!贝尔!!」



思绪暂时停止的赫斯缇雅终于回过神来,但已经太迟了。



在她喊住贝尔之前,两人已从视野中消失了。



「……荷米斯。」



「什么事?赫斯缇雅。」



赫斯缇雅露出还理不清头绪的神情,转头望向态度淡然得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荷米斯。



「她是谁……?」



「……」



「这是怎么回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颤抖的低语变成放声大吼。



彷佛想让赫斯缇雅本就乱成一团的脑袋更加混乱般,附近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那是宣告剑姬与第一级冒险者们爆发冲突的战斗旋律。话虽如此,赫斯缇雅此刻也无暇在意其他事。



面对一脸动摇上前逼问的赫斯缇雅,荷米斯首度在脸上流露出情感。



那模样就像是一名沧桑的老者。



「老实说我对她……我对希儿妹妹也不太了解。尽管有得出不值一提的臆测,但终究无法看透她。她究竟是什么?她到底是『谁』?其他天神也有著同样的疑问,并且就这么享受著与她共处的片刻时光……同时也对她抱持恐惧。」



──大概就只有洛基已看透一切真相吧。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赫斯缇雅听完荷米斯的推理后,激动地甩了甩头。



因为赫斯缇雅至今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那种自己毫无印象的空白存在。



从未见过那种超脱世间法则与真理的例外原理。



从未见过那样的「下界的未知」──那样的异常份子。



「那真的是女神吗!?」



灰暗的天空发出低吼。



彷佛受女神的失控影响般,布满天际的乌云传来阵阵雷声。



我们不停拔腿狂奔。



从都市的东北方一路往南,行经有如羊肠小径的暗巷,穿过混杂的「工业区」。



为的是以免身旁的她遭杀害。



「对不起,贝尔先生……!都是我的错……」



既无力又虚幻的低语声中夹杂著罪恶感。



若是此刻回头望去,就会看见那双淡灰色的眼眸痛苦地望著地面。



我不想听见希儿小姐发出那样的声音,不愿见到希儿小姐露出那样的表情,于是我激动大喊:



「拜托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一点都不想看见!」



「贝尔先生……」



「请别那样自责!大家都为了你伸出援手!所以你绝不能轻言放弃!!」



「……!」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得好好向琉小姐以及艾丝小姐她们好好赔罪才行!」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脑中的话语通通宣泄出来。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至少能清楚能感受到身后的人不再低著头,回握住我的手。



我得好好思考现在的状况。



【芙蕾雅眷族】是认真的。



是真心想杀死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希儿小姐身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我非得进行确认不可。



若是不先搞清楚状况,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牵著手的我们都已气喘吁吁。即便对方有手下留情,但在面对第一级冒险者的强袭时,我还是消耗了不少体力,需要找个地方喘口气。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藏身……!」



「真的吗!?」



「是的!就在前面不远……!」



这情况已由不得我挑三拣四。



于是我接受了这个提案。



「拜托你帮忙带路!」



「好的。」



看著眼前的他露出笑容,看著他的那双眼睛,我重重地点了个头。



──我竟然和炉灶女神见面了。



──我竟然与他的主神相遇了。



明明都被再三吩咐「绝不能与她相见」了。



我已是一名罪人。



各项罪状都烙印在我的身上,由不得我狡辩。



没有遵从女神吩咐的重罪。



与女神缔结「契约」,却在暗中另有所图的重罪。



以及决定将企图付诸实行,打算夺走女神所爱之人的重罪。



眷族们会如此激愤也在所难免,欲取下我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我打算夺走女神所相中的所有物。



我已得不到救赎了吧。



但是。



就算如此。



他竟然为了这样的我,舍命燃烧他的纯白意志。



愿意将他那纯净无瑕的心灵施舍一小部分给我。



呼吸紊乱,胸口发烫,脸颊泛红。



我终于明白女神对他一见钟情的真正理由了。



谁叫他也彻底打乱了我的心。



他那纤细却有力的手,拉著我的手往前跑。



那是女神所钟爱的手。



理当专属于女神的那只手,唯独现在由我一人独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断在心中向女神以及效忠于女神的眷属们道歉。



我不奢求得到原谅,但是──



恳请这个「愿望」得以实现。



让我将与他犯下的「滔天大罪」能得以实现──



我们来到位于「工业区」一隅的废墟里。



也不知这里原本是何种工厂,遭到废弃的这栋巨型方形建筑物上长满了绿色藤蔓。虽然出入口已被彻底封锁,不过侧面墙壁破了一个恰好被大量藤蔓遮住的缺口。



确实,躲进这里的话,应当没人能发现我们。



我们弯腰钻过缺口,前进一小段距离后,视野随之变得开阔。



「好宽敞喔……」



这栋废墟的空间可以轻松容纳好几千人。



不过深处有一半以上的墙壁和地板呈现焦黑,透露著此处曾有过祝融之灾。金属柱子拦腰折断,就这么插在地面。设置于地面的一部分货车轨道也被连根拔起。许多设备都已被撤走,无法回收利用的各种垃圾堆放在角落。



抬头仰望,能看见破了好几个洞的屋顶。



以及灰蒙蒙的天空。



「因为孤儿院的孩子们不断耍赖,于是我们曾跑出『代达罗斯路』……就是在那时发现这里的。基于安全考量,我们只来过一次……」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毕竟这里的确很有「秘密基地」的氛围。



不难想像莱伊他们发现这里时肯定相当兴奋──我如此心想,回过头去。



恰好与注视著我的她四目相交。



「……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为何你会被【芙蕾雅眷族】盯上呢?」



「……因为您是『女神大人』……您是芙蕾雅女神相中的人选。」



「……我吗?」



「……是的,由于我明知芙蕾雅女神钟情于您,却想横刀夺爱……那些人才会如此愤怒。」



废墟内的寒气围绕著我们两人。



终于阐明的这段解释,对我产生不小的冲击。



而且我一时之间也无法否定这样的可能性。



──「我爱你」。



原因是我想起银发女神曾对著我如此低语。



「我确实有很多事没告诉您,也对您撒了许多谎,但如今真的有人想拆散我们!」



「……」



「我……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个机会!!」



──唯有此刻能实现我的心愿。



她厉声喊出前半段的话语,后半段却用轻柔到不由得让人联想起稍稍触碰就会立刻消散的点点冰晶般的嗓音低语。



原本望向地板的那双淡灰色眼眸对准了我。



像是想把握时间般慢慢走向我。



然后,伫立在我眼前的她说:



「即使是同情或可怜我都行,只求您愿意接受我──」



这完全是一种哀求。



也是千真万确、无庸置疑且发自内心的「愿望」。



我看著她,静静地将眼睛闭上。



她拉近我们之间仅存的距离。



手中的小提包应声落地。



她即将用双手环抱住我的身体。



而我──



他默默地睁开双眼。



每次看见那双深红色的眼眸,我都会感到一阵心痛。



我回想起「女神」在许久以前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正如「女神」所言,无论是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或是他那不知污秽为何物的纯洁灵魂,都宛如一颗绝美的宝石。



就是这点令「女神」和我被深深吸引。



就是这点害「女神」和我失去理智。



我彷佛被吸引般,拉近彼此之间仅存的距离。



我微微颤抖地将身体贴向他的胸膛时,也将嘴唇凑了上去。



已经派不上用场的手提包落到脚边。



我缓缓地举起手。



──为何是「女神」早一步遇见你?



若是我先结识你。



若是我提前知晓会有这样的未来。



或许就能加以改变了。



那唯一的想法令我饱受煎熬。面对不断涌上心头的这份情感,我拚了命不断规劝、克制自己。啊~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被眼前的存在深深吸引。恍若与对他倾心的「女神」产生共鸣。宛如「女神的一面镜子」。因此……正因如此,我再也无法压抑这股冲动。我明白这个想法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禁忌,也知道此举对拯救我的「女神」是一种背叛,但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份情感。没错,我──



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饶不了他──没错,我岂能轻易放过他!!



女神就是因为遇见你才遭到玷污!



女神就是被你害得即将堕落!



我非常清楚!唯独我察觉了这点!唯有我注意到就连女神自己也尚未认清的内心深处!



所以我好恨,真的是恨透了你!!



就因为你──不对,就因为你这家伙,那位崇高的女王才会产生变化!



──为何是女神早一步遇见你!?



若是我先结识你!



若是我提前知晓会有这样的未来!



我就会赶在女神遇见你之前,抢先一步杀了你!!



再如何懊悔也于事无补,再如何动怒也无法冷静,再如何憎恨也无从挽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都知道,我都了解。



所以,所以啊,所以说──



我决定背叛女神。



我在那场「交涉」里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违背「约定」,触犯「禁忌」。



我要用自己对女神的「爱」,去践踏女神的「 」。



这就是我的愿望。



这就是我的宿愿。



这就是我的忠诚。



这就是我献给眼前男子的一束红色鲜花。



如今已不会再有眷族前来碍事!



我即将犯下的「重罪」象徵,就站在我的眼前!



就算对你产生「好感」的错觉化成一把利剑想阻止我,我也不会改变初衷!



即便会遭受女神斥责!



即便会被烙下罪人的印记!



即便会遭人严刑拷打,最终被赶离女神身边!



我也要帮女神终结她的恶梦!



女神不需要迷惑她的「英雄」──不需要夺去她芳心的「伴侣」!!



她拉近我们之间仅存的距离。



手中的小提包应声落到地面。



她即将用双手环抱住我的身体。



而我──抓住她纤细的手臂,说:



「既然如此,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让寂静油然而生。



我们之间弥漫著一股足以造成耳鸣的静默。



近在咫尺的那双淡灰色眼睛大大地睁开。



时间彷佛被暂停的她,无法继续挪动自己的手。



而她握在右手中的那把匕首,没能贯穿我的背部。



冻结的时间随即瓦解,她的手臂开始用力。



没用的,她的双臂被我从内侧用双手紧紧抓住,那把散发寒光的匕首不可能从背后一刀刺穿我的心脏。



既然我们目前身在已被封锁的废弃工厂里,这意味著不会有人发现。



换言之就是受伤将无法得到治疗,也无法对外求救。



这座废墟正是她为我准备的「棺材」。



「…………您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想说的是,你并非希儿小姐。」



面对唇齿和嗓音皆在颤抖的她,我斩钉截铁地说。



这次换我双手使力,眼前的她忍不住皱眉,匕首随之从手中落下。



刀具落地的「锵啷」声响起。



我松手后,她按著被握疼的双手,从我身边退开。



落在地面的手提包──藏有凶器的那个包包凑巧被她脚上的平底鞋踩中,稍稍掀起一阵灰尘。



「……贝尔先生,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就是我呀?况且今天您不是一直在保护我吗!?」



「是的,我是在保护你。老实说我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感到一头雾水……即使明知你不是希儿小姐,我也不想眼睁睁看著任何人死去。」



当她拚命维持脸上的笑容,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时,我将「答案」说了出来。



「其实……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称呼你为『希儿小姐』。」



没错。



我打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在我四处寻找离去的希儿小姐之际,碰巧撞见她。



当我看见那双眼睛、那张脸庞而倒吸一口气的瞬间,内心就冒出一股「疑虑」。



她不是以往在丰饶酒吧工作的店员。



她不是平日为我准备午餐的那个人。



更不是希儿小姐在见到我时总会露出的那张笑容。



理由是她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不慎散发出心中的「杀意」。



至于让「疑虑」转变为「确信」的关键,就在于她即使身陷险境也坚持不肯放开手中的小提包。精确的说是我升级后获得强化的听力,从与她形影不离的包包里听见刀刃特有的金属声响──也就是凶器与金属物品相互碰撞的声音。



由于事态紧急,来帮忙的琉小姐她们恐怕都并未察觉。



不对,就算情况没那么急迫,她们大概也不会发现。



毕竟这个人的外表、嗓音以及举止都和希儿小姐几乎毫无区别。



所以──我不想听见希儿小姐发出那样的声音,不愿见到希儿小姐露出那样的表情。



就算两人有著相同的嗓音与容貌,「她」终究不是希儿小姐。



「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我。」



她恐怕早已知道我在追踪赫格尼先生。



于是便决定孤注一掷。



她故意做出惹怒第一级冒险者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引来我身边,再煽动我带她逃走,甩掉所有追兵。最终来到这处废墟,就是为了能与我独处。



「……!」



我淡然的指谪,令她显得十分动摇。



落在地上的匕首就足以证明她的杀意。



那把凶器同样也是证明她并非希儿小姐的关键证据──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当然,希儿小姐有可能真的憎恨我到想杀死我。虽然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很难过;毕竟任谁都无法真正看透他人的心思──但你不同。你并不是希儿小姐。」



「为……为什么?为何您能肯定我不是希儿!?」



为了揭穿她藏在面具底下的真实身分,我把「证据」摆在她眼前。



「『发饰』。」



「咦?」



「我今天交给你的『发饰』……也就是目前戴在你头上的那个,其实并不是希儿小姐的。」



戴在淡灰色秀发上的那枚苍色发饰,随著配戴者开始微微颤抖。



她因为我的指证哑口无言。



「而是我的。」



成对的饰品。



其实当我离开旅店时,只剩下我的那枚对饰放在桌上。



真正的希儿小姐带走她的另一半饰品,离开了我,因此──



「为了确认你是否是真正的希儿小姐,我把自己的对饰交出去。真正的希儿小姐理当持有自己的对饰,而没有那样东西的你……便对我的话信以为真,收下了它。」



「……!!」



「你被不该会上当的谎话给骗了。」



她颤抖地抬起手来,将头上的发饰摘下。



饰品背面写有通用语的「骑士」二字。



──「那我就留下有著仙精图案的那半!贝尔先生则收下有著骑士图案的另一半吧!」



希儿小姐选了有著「仙精」图案的饰品。



反观眼前之人收下了属于我的饰品,这个事实就是无可动摇的「证据」。



「你恐怕对希儿小姐的事无所不知,但很明显并非瞭若指掌。因为你就不曾怀疑,那个发饰其实是我的。」



恐怕两人能「共享」记忆或视野。



尽管这个猜测很荒唐,不过依赖「魔法」或魔道具的话,并非不可能。



倘若这项能力有著「共享的对象仅限一人」的「限制」。



那么她恐怕是因为这个「限制」才遗漏了关于发饰的情报。



「所以,你不是希儿小姐。」



我语气坚定地重申一次,让这起事件就此落幕。



她将眼睛睁得老大,接著宛如颈骨脱臼般低下头去。



苍色饰品从她的手中落下。



饰品应声落地,滚到我脚边,我顺势捡起它。



漫长的沉默。



我们在废墟正中央对峙一段时间后,「她」缓缓张开唇瓣。



「竟然打从一开始就察觉我并非本人……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虽然对方拥有希儿小姐的嗓音,却以极其冷酷的语调这么说,我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原先低下去的那张脸抬了起来。



注视我的那双淡灰色眼眸蕴含著幽光。



是希儿小姐不曾对我展现过的混浊眼神。



「要是你能浑然不觉的话,就可以在我温柔的怀抱中失去性命了……」



这句话冰冷得毫无一丝生气,只有著明确的敌意与杀意。



先前面对【芙蕾雅眷族】时所感受到的杀气,相较于此,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让人产生五脏六腑被冰冷手掌揪住的错觉,我静静地提问:



「你是谁……?为何你有著和希儿小姐相同的外表呢?」



「这种事你不必知道。反正我在与女神的『赌局』中落败了。」



语毕,她有如放弃抵抗般说出实话。



「希儿大人就在我甚至无法介入的记忆之地……在唯独你们拥有共同回忆的那个地点等著你,快去吧。」



唯独我和希儿小姐拥有共同回忆的那个地点……?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反射性地回想起一幕光景。



回想起唯独我和希儿小姐拥有的记忆。



但我仍伫立于原地,望向眼前这位并非希儿小姐的女性。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再这样下去,【芙蕾雅眷族】会将你……!」



「……即使明知我是冒牌货,依然担心我的安危吗?你真是个过分的伪善者,要突显我这个人有多么悲惨才肯罢休呢?」



「唔……」



「只要你不在这里,我就不会被杀。纵使我背叛女神,只要我肯放你走,就算必须受罚,也不至于被处死。」



「……真的吗?」



「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空──所以,你快走吧。」



从她身上已感受不到任何意志,一切的杀意或敌意彷佛都消散了。



我也只能选择相信她说的话。



我咬紧下唇,看了看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庞后,转身离开了废墟。



少年已离开废墟。



他的气息逐渐远去。



拥有女孩外表的少女──下个瞬间,被枪柄直击太阳穴。



少女被击飞出去。



以决堤之势撞断柱子,大力砸在墙上。



在卷起的大量粉尘与激烈声响之中,挥舞银枪的艾伦啐了一声。



「你竟然擅自上演一出闹剧……甚至拋下护卫的任务,你这娘们到底想干嘛?」



他烦躁地扔出这句话。



缓缓从墙上滑落,瘫倒在地的少女已奄奄一息,全身不停痉孪。



不过,挨了这记换作常人别说是颈骨断裂,甚至连头骨都该被打碎的攻击,少女的肉体依旧保持完整。



女孩的脸上满是鲜血,浑身上下全是伤痕,即使受了重伤仍一息尚存。



「给我在死前说出答案,赫伦。」



彷佛以这个名字为契机。



女孩先是被一阵光所笼罩,接著光形同碎裂的镜子般化为无数光点散去。



损伤超越承受上限而导致「魔法」解除。



光点全部消失后──倒在地上的,是一名拥有一头宛若色素尽失的灰色长发、状似覆盖一层暗夜的漆黑左眼、容貌姣好的少女。



「你根本不配拥有首席侍女的头衔。」



「像这样违背神意,哪里称得上是『女神的随从』。」



和艾伦一样,贾里巴四兄弟以及赫格尼也从屋顶破洞跳了下来。



面对小人族杜华林与格尔的唾弃──赫伦张开颤抖的唇瓣。



「我……无从辩解……因为我,确实做出叛神之举……罪无可恕……」



她喘著气坦然认罪,遮住右半张脸的长发随著呼吸晃动。



赫格尼眯起眼睛,将心中的厌恶表露于形。



「区区一名小女娃的阴谋怎么可能执行得那么顺利……是与我的宿敌赫定以及奥它暗中联手了吗。」



这个猜测完全正确。



正确地说,是名为赫伦的少女也欺瞒了参谋和团长,打算趁机杀死少年。



第一天是真正的女孩。



第二天是假冒的女孩。



所以艾伦等人才会如此愤怒。



少年理当注定是女神的所有物,赫伦却擅作主张想对少年下手。



假如赫伦向这群人寻求协助,他们肯定会立刻毁掉这项计画。隶属于所谓「激进派」的艾伦等人,会排除一切违背主神之神意的因子。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神。



「臭娘们,你打从一开始就想死在我们的手中吧。」



艾伦怒不可遏地道破真相。



少女的这项计画,打从一开始就是以牺牲自我性命为前提。



「……心系女神,发誓效忠于女神,最终竟背叛女神。既然如此,无论我的『愿望』是否成真,被女神捡回来的这条性命,本来就该奉还给女神……」



用颤抖的双手撑起上半身的赫伦,气若游丝地给出答覆。



以鲜血为妆的少女,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或害怕,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殉教者。



「你这个杂碎,少把那种骯脏的自我满足加诸于女神身上。」



艾伦毫不客气地提出反驳。



赫伦先是低下头去,随后又抬起头来,大喊道:



「确实,我恨透了夺走女神芳心的那名少年,非常嫉妒他……!但事实不仅如此!我担心女神会产生变化!再这样下去,独一无二的女王将会遭到玷污,因而堕落!」



「……」



「你们是不会懂的!唯独我看出了这点!所以……所以……所以!!我非这么做不可!!就算女神不愿我这么做,或是永远恨著我!为了那位大人,我也得犯下这滔天大罪不可!女神必须以女神应有的姿态永存于世上才行!」



少女在艾伦等人的注目之下,浮现一张凄厉的笑容。



「没错──女神岂可沦落成一般的『小丫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就像个坏掉的音乐盒一样开始大笑,笑声从毁坏的屋顶传向天际。



从那股笑声可以听出,她对自身的忠诚深信不疑。



那双发出幽光的眼睛,梦想著能看见主神永垂不朽的光荣。



她将自身一切全都献给自己所崇敬的女神。



「你才不是女神的随从。」



最终,艾伦厌恶地拋出话语。



「就只是一名『狂神者』罢了。」



面对这项指控。



少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眯起眼睛,任流下的一滴血划过脸颊,只是不停地笑著。



在雪花飘落的那天。



在既美丽又残酷的白色碎片从天空降下的那晚。



发现我的那位女神这么说了。



「我现在打算拯救你……你想要什么吗?」



我说出答案。



我不想再当自己,想成为美丽又温暖的你。



「你想成为神吗?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孩子,我至今从没见过有人会提出这种要求!」



女神听完我傲慢的「渴望」后发出笑声。



然后,她这么说:



「那,我把名字给你,代价是你得把自己的名字给我喔?」



于是我们交换「命运」──交换彼此的「真名」。



经过这个神圣的仪式缔结契约后,这副肉体与灵魂不再是孤单骯脏的小丫头。



我献出自己的名字「希儿」,得到女神的名字「赫伦」。



当我成为女神的眷属的瞬间──



当我的渴望透过「神的恩惠」实现之际,我不禁欣喜若狂。



【唯一秘法】──其效果是「变神魔法」。



是化身成特定女神的秘术。



在发动魔法的期间,我能与女神共享五感,单方面接收她的心思。



我能够透过她的感知,去了解与她有关的世间万物!



除了无法行使「神力」以外──我的身与心都能变成女神!



这是无上的荣耀,是绝顶的光荣。理当只是世间底层存在的小丫头,从此得到上苍的祝福。



啊啊!!



我是女神的女儿!



我不再是平凡的女孩,而成了「众神的女儿」!



从今以后,我会成为女神的四肢,成为女神的嗅觉、听觉以及视觉,以女神的一部分与她共享命运,直到永远!



但是!但是!但是!



偏偏那名少年出现了!



那个男人出现了!!



世间最崇高的女神,世间最美丽的女神,居然被一名区区凡人所蛊惑!



在我施展「秘术」成为女神的期间,唯独能与女神共享心思的我明白了这点!这世上唯有我知道!



女神已逐渐不再是一名女神!



身为超然、高尚且人智所无法触及的天界主宰,竟逐渐沦落成凡世间一个微不足道的污渍!



让女神沦落成凡庸的「小丫头」──我岂能眼睁睁看著这种事发生!



因此!



没错,正因如此!!



我才不得不下定决心!



我只能听从心中的「冲动」,藉此说服自己并没有做错!



就只能做出违背神意的决定去「暗杀少年」!



想在日常生活当中杀害那名少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那名少年在我犹豫不决的期间持续成长,已经变得过于强大了。即便趁他落单时偷袭,光凭现在的我也无法杀死他。而且我身边没有任何帮手。其他眷属就算很嫉妒少年,也没打算夺他性命,我只能孤军奋战。



在女神为了邀请少年一同参加「女神祭」,吩咐我代为转交「邀请函」的那天。



肯定无人能明白,我当时是被怎样的情感所煎熬。



肯定无人能了解我心中的扳机被当场捏碎,只能任由失控的情绪迫使我擅作主张。



在屋前初次与少年相见的那天。



尽管我拚死压抑心中那股如怒涛般的杀意,却又因为与女神共享思绪的缘故,迫使我对眼前之人产生爱慕之情,绝对无人能够体会我当下的心情有多么不稳定!!



所以我就只能利用这次的「女神祭」!



只能趁著自己与女神交换身分,得以接近那个少年的时候,好好利用这个能近距离与他接触的唯一机会!



虽然我的身与心都被「对少年的好感」大肆侵犯,但终究无法动摇我所秉持的「忠诚」。我的信仰被无意义的心思给颠覆并淘汰,任由使命的业火焚烧己身。



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女神从束缚中解放。



我会以自身性命来完成这场洗涤污秽的仪式。



没错。



女神非得维持女神应有的姿态不可!



女神她,女神她就是──!!



不过。



我的「愿望」已无法实现。



无论是炽热的怒火、冰冷的哀伤或祥和的喜悦,当女神心中产生过度强烈的情绪时,竟足以逆转时间,甚至以神的自我吞没我那卑微的意识。此次的败因,就是我只能掌握在大精堂里的片段记忆──不对,我没打算为自己的失败找藉口。



是我输给了少年。



我的真正身分已被人拆穿。



我无法杀死少年。



也没能阻止少年。



我在这场胜负中吞下败仗。



在当时的「交涉」里,女神对我提出一个非得遵守不可的条件。



──倘若你的「谎言」被拆穿时,你就必须承认「落败」。



──到时,你就不许再对那孩子下手。



如今回想起来,女神恐怕早就看透我真正的意图了吧。



女神早已识破我藏在「对少年的好感」之中,暗藏于真相内的「杀机」。



与此同时,猛者想藉此测试少年,白精灵则是一心只为女神采取行动。



到头来,我完全被女神玩弄于股掌之中,被少年从正面击败。



最终只换来如此可悲又愚蠢的结局。



甚至算不上丑角的我,正如女神所言,成为不了任何人。



不过,这样也无所谓。



虽然我很不甘心,真的非常难过。



可是还留有一个能帮助女神摆脱「恶梦」的方法。



我本想避免惹女神伤心,才采取这种强硬手段。



我本想扛下所有罪孽,以自身的性命来赎罪。



我本想避免女神尝到一丁点「伤痛」才这么做的──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结局却不曾有所改变!



那位少年究竟注视著何处!?



洁净无瑕得近乎透明的那份思念,到底有多么忠贞不二!?



任谁如何渴求或执迷不悟,终究改变不了结果!



如此一来,她将会从束缚中得到解脱!



而且是由他亲自动手!



正因为那个白发少年是那么地纯真,势必会为女神的「愿望」划上句点!



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就够了!!



没错。



流过脸颊的这滴泪珠究竟有什么含意,只要我自己明白即可。



我快步奔走。



不停往前奔跑。



尽管无法肯定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我仍根据记忆,莫名有把握地朝著我们一同去过的那个地点前进。



彷佛想证实我的预感没有出错,沿途的人烟逐渐稀少,喧嚣离我越来越远,到最后周围只剩下寂静。



我穿过如迷宫般的森林,越过高低悬殊的断崖,跳下由峭壁组成的纵谷。



灰色的天空发出低鸣,厚重的云层缓缓飘移……我来到一处熟悉的小小庭园。



这里是迷宫街「代达罗斯路」。



而她就坐在一张砖瓦砌成的长椅上,闭著双眼,深信不疑似地等待著。



「希儿小姐……」



这里是她首次对我「告白」的地点。



我当时经历过太多事,在受尽挫折、失魂落魄之际,就是在这座庭园里得到她的鼓励。



──「我……喜欢持续奔驰的您」。



在仅属于两人的记忆摇篮之中,那是我们心与心靠得最近的一次相处。



「!」



伫立于庭园入口处的我,诧异地往上一看。



站在石造建筑物上的那个人正是师父……赫定先生。



尽忠职守担任护卫的他不同以往,并未对我提出任何命令或要求。



他露出一双难以看出真意的珊瑚红眼眸对准我,接著彷佛宣告自己的任务已结束般转过身去。



目送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将视线移回希儿小姐身上。



一阵微风吹过。



本来停下脚步的我,宛如被人催促般一脚踏入庭园里。



栽种于此的一轮小白花随风摇曳。



希儿小姐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来者是我之后,扬起嘴角,对我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您终于找到我了,贝尔先生。」



「……有一位容貌与希儿小姐十分相似的女性,告诉我你在这里。」



「真是的。这种时候就该回答,您有预感能在这里找到我呀。」



希儿小姐就像是在纠正孩子般这么说。



她的嗓音非常温柔,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她从座位起身,我们彷佛被引导般来到院子中央,面对面望向彼此。



她身上还穿著昨天那套礼服。



淡灰色的头发上别著我送给她的苍色饰品。



这也是象徵著骑士与仙精两人命运的对饰。



「为什么?」



率先开口的人是我。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



明明我有许多想请教的事,却只提出这个问题。



「我昨天就说过啰。」



希儿小姐露出微笑。



「我想传达自己的心意,也想确认自己的心意。」



她抬起右手,轻轻摸著自己的发饰。



「就算有其他人也喜欢您,但只要您还是能找到我的话,我稍微为此自豪一下,应该也无妨吧。」



「……」



「另外就是我不愿任由时间白白流逝,想把握光阴,尽力而为。」



「……」



「更何况,明明我最讨厌枯燥乏味了,现在却期盼著时间能就此停滞,令我不禁感到害怕。」



希儿小姐开始单方面地诉说。



听起来不像是在辩解或解释,甚至没有想寻求认同。



「但我也渐渐搞不清楚了。」



在我眼里,她宛如正在言语的汪洋里寻找真正的自我。



「目前最不了解我的人,大概就是我自己。」



她脸上那抹熟悉的笑容,此刻不知为何,看上去像在哭泣。



这样的她──



宛若一名懵懂无知的孩子伫立在原地。



这位散布爱且渴望爱的存在,茫然无助地站在那里。



「我终于明白,无论尝试何种方法……恐怕只能坦白说出真正的自己,才有办法从这股痛苦中获得解脱。」



我到现在才终于察觉。



希儿小姐的嗓音微微颤抖著。



总是如此坚强的她在故作坚强。



她理当很害怕去面对眼前的事物,却还是想鼓起勇气。



可是双腿不知为何一直在发抖。



总觉得双手快抽筋了。



唇齿不停打颤。



不允许继续维持原本的关系,那避无可避的分歧点终于造访。



然后,她开口了:



「我喜欢您,贝尔先生。」



希儿小姐将双手紧握于胸前,往前跨出一步。



「我喜欢您,想永远和您在一起,希望您能接受我。」



淡灰色的眼眸渐渐湿润。



「我好痛苦,只想被您搂进怀里,已经受够对明天感到不安的感觉了。」



恐怕那双眼睛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凝聚出水珠。



「我明明不想知道答案,却忍不住想知道这份思慕会有怎样的未来!」



伴随一股肝肠寸断般的痛苦吶喊,我不禁全身一抖。



「我喜欢你……贝尔。」



胸口在颤动。



声音逐渐消失。



眼中只倒映出她的身影。



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周围宁静得足以引发耳鸣,暂时陷入如永恒般的沉默。



她一直想隐瞒的事。



她一直想掩饰的事。



她害怕得无以复加的事。



所有一切都暴露出来了,所有一切都传达出来了。



不容许我转身逃避,我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非得献出自己的真正心意不可。



总觉得胸口一紧。



眉头完全皱在一起。



好想一把捏爆哭喊不止的心脏。



好想结束这样的痛苦,就此接受她的告白,让自己得到解脱。



但是。



但是。



但是──



即便如此──



我想了起来。



回想起与韦尔夫的那段交谈。



我想确认。



想确认目前盘据在我心中的那个人。



我开始提问。



自己憧憬著什么,寻求著什么,为了什么发誓要勇往直前。



我得出答案了。



──彻头彻尾的混帐东西,根本不懂该如何撒谎。



一滴水打在我肩上。



能感受到天空即将落下眼泪。



她注视著我,我回望著她。



仅存于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段距离,彷佛象徵著两人最终走向的结局。



我万万没想到。



真的万万没想到。



我从来不知道──拒绝接受别人的好意,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对不起……」



天空静静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