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秋千等游乐器材没有一丝生锈,整体看来相当整齐与干净。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感觉在那里游玩的小孩们看起来也发出生气勃勃的光辉。
两个人坐到公园的长椅上。
「呼……」
世界松了口气。虽然是短短的路程,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小小的冒险了。
「……不过我也真是的……」
优树抬头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
「约会竟然是到附近的公园,开始觉得有点丢脸了。」
「为什么?一点都不丢脸吧。」
世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约会的目的地是公园,但这和约会的好坏无关。除了我是不是感到高兴之外,就没有其他判定这次约会价值的标准了吧?」
「嗯,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啦。」
「刚才也说过不是钱的问题了。」
「是的,您说的没错。」
「反而是我才该觉得丢脸呢。」
世界沮丧地低下头……
「因为我的身体虚弱,所以约会的地点只能来这种地方。如果我的身体健康一点,阁下就不用如此担心我了。」
「等等,这不是你害的吧。」
「唔呣,如果是这样就好。」
「说起来我也真是的。忽然就说要约会,然后也答应了。但是都没想接下来的事情。」
「那么我们是半斤八两!」
世界脸上绽放出笑容。
「我和阁下都给对方添麻烦了,那就算扯平了如何?再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事情。」
「这样啊。不对,如果真是这样当然很好啦……」
「真的没问题唷,优树。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而且有种很新鲜的感觉。既然已经让我享受到这种心情,我希望阁下能够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来。」
「……这样啊。嗯,说的也是。我要是一脸提不起劲的模样,难得的约会气氛就会被我弄僵了。」
「正是如此。」
世界说完就露出雪白的牙齿。
然后又这么表示:
「我也是第一次到公园来,所以真的觉得很开心。这一点我必须不断跟你强调唷。」
「…………」
优树搔了搔脸颊。
不是因为害羞。
是想趁着这个情况,把至今为止想问却一直没办法问的问题提出来。
「神鸣泽啊……」
「唔呣?」
「你说是第一次来公园,你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我一直窝在家里唷。」
世界像是很不好意思般这么回答。
「正如阁下所知,我的身体相当虚弱,所以一直过着躺在床上的人生,也没有来过公园。」
「不过,你也不是因为不想和外面的世界扯上关系,才足不出户的吧?看你也一直很想持续去学校上课啊。」
「是这样没错。」
「这样的话,公园这种地方随时都可以去吧?像这么近的公园,只要用轮椅就能立刻到达。何况你至少也还有走到学校去的体力。」
「优树,这是因为……」
世界带着微笑说道:
「阁下改变了我。和阁下相遇后,我开始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真的很感谢阁下,全是托阁下的福才有今天的我。」
「谢谢你的夸奖,忽然觉得好高兴哦。」
这是优树的真心话。
但是世界直率的称赞,并没有让优树脸红。
他继续对世界提出疑问。
「你是上哪里的小学?」
「?为什么问这种事?」
「当然是因为很在意啊,说不定朋友的朋友有你认识的人啊。」
「唔呣,这样啊。我就读的小学不在这边附近,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名字我已经忘记了,因为我几乎没有去学校。」
「那国中呢?」
「国中也一样。念的是很远的国中,名字也已经忘了。不然的话问问看千代小姐吧?」
「不用了,不必特别问她。」
优树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那个女仆会回答什么正经的答案。
「那么,有什么回忆可以说给我听吗?」
「这个问题太困难了。应该说,和我关系如此亲密的,大概就只有阁下一个人而已。所以根本没什么回忆唷。」
「就算是这样,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吧。」
「唔呣,就算你这么说……」
「即使没去学校,也会有一些与学校相关的回忆吧?什么都可以,比如说去学校途中看见的风景之类的。如果不太常去学校的话,应该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啊啊,原来如此。这种事情就可以吗?」
世界露出「我懂了」的表情,放下心来说道:
「偶尔到学校去的时候,我都是搭车子,因为我的身体很虚弱。因此我所记得的风景,全都是车窗外往后流动的景色——嗯,果然没有什么印象唷。虽然说过不少次了,但我真的不怎么去学校。」
「那我不再问学校的事情了,让我问问别的事吧。比如说——」
「等等,优树。」
世界以惊慌的表情说:
「一口气问这么多事情,我的脑袋转不过来,阁下真是个性急的男人。」
「是吗?我没有那个意思。」
「另外我有一个很单纯的问题,约会是这样子的吗?怎么和我想像的有点不太一样。」
「嗯……这倒是。」
「还有从刚才开始就都是阁下对我提问,我也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阁下唷。」
世界噘起嘴唇。
优树只能举白旗投降。
「知道了、知道了,那接下来换你了。什么都可以,你尽量问吧。」
「唔呣,就是得这样才行。首先我想问的是,阁下和阁下妹妹的关系——」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攻击。
世界的好奇心整个爆发,真的对优树提出大量的问题。比如优树的人生观、交友关系、兴趣、喜欢的女性类型,最后甚至问了他的三围。
从各个角度,提出各种深度的问题。
(嗯,我是很高兴啦。)
神鸣泽世界对自己有兴趣。
这让优树单纯地觉得高兴,内心也感到兴奋不已。
但也同时让他确认了某个事实。他开始担心起,在与这名女孩相处时总是会感受到的不安或许是真的。
「神鸣泽啊……」
优树开口打断世界那多得像下雨般的问题。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唷。」
「?要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总之有什么事情的话要跟我说唷。我会尽量帮忙,我是说真的。」
「唔呣,阁下是个会做出奇怪发言的男人。」
世界一边歪着脖子一边点着头。
「不过我知道了,我会记住阁下的忠告。」
她接着又这么说:
「另外我还知道了另一件事。阁下一定是个很温柔的男性,是个※温柔又像大树般的男人,正如阁下的名字一样。」(编注:温柔的日文写作「优しい」。)
「那个……」
「怎么了,优树?为何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看见你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老实说还满害羞的。」
「有什么好害羞的呢?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世界生气了。
可能是因为不谙世事吧,她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那么……」
优树为了隐藏害羞的心情而改变话题。
「这样的话,我们就稍微做些符合约会气氛的事情吧。」
「呣呣?」
世界立刻就上钩了。
「什么是符合约会气氛的事情?还有更符合约会气氛的事情吗?对我来说已经很有约会的气氛了。」
「嗯,你看着吧。」
吊世界胃口的优树站起身子。
这个季节,蓝色与红色的绣球花显得异常鲜艳。
低处的树丛间也可看见白三叶草的花朵。
优树稍微摘了一些这几个种类的花朵,然后开始做东西。
「呣呣呣?」
世界窥视着他的手边。那充满好奇心的脸孔,看起来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才刚这么想,公园里的小孩子也真的聚集过来了。原本在游玩的小孩子们嚷着『怎么了怎么了』并且聚在一起,然后注视着优树的作业。
「什么事?」
「你在做什么?」
「大哥哥,你用花在做什么?」
「优树啊,别吊胃口,快告诉我吧。你在做什么?」
「呵呵呵……」
优树还是吊着胃口,并且持续做着。
接着又经过一段时间。
作品完成了。
可以听见『哦哦哦!』的声音。
优树所做的是花圈。以白三叶草的白色与绿色为基调,此外还散布着蓝、红色的绣球花,可以说是满成功的杰作。
「——好棒!」
眼睛闪闪发亮的世界如此称赞。
「这真是太棒了,优树!真的非常棒!」
「对吧,我自己对成品也很满意。」
「蓝色与红色的绣球花,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蓝宝石与红宝石一样。优树的手真是灵巧。」
「以前被妹妹央求做过好几次。」
没想到这样的经验能够活用在这种地方。平常就老是给妹妹添麻烦,在她面前已经抬不起头来了,今后一定得想办法回报她才行。
「呜哇——呜哇——好厉害哦。呜哇——」
世界完全迷上优树所做的花圈了,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透过玻璃窗看着小喇叭的少年一样。
「你喜欢吗?」
「唔呣!我喜欢啊!阁下让我看见很美好的物品了!」
「那就给你吧。」
这么说完,优树就把花圈戴到世界头上。
「…………?」
世界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孩子们则发出『好棒哦!』的声音。
「??优树?」
「没有啦,我说这给你。应该说那本来就是你的。」
「???」
「那是为了你而做的,本来就打算给你了。虽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看来你应该觉得还不错吧。所以就送给你了。」
「…………」
「是礼物唷,这样就有点约会的样子了吧?」
「…………」
看来她还搞不清楚状况。
她碰了好几次戴在头上的花圈,听着小孩子们说『好好哦!』并且被拉衣角,这时世界的脸才终于变红。
「谢、谢、谢、谢谢、谢谢阁……」
「我也要!」
其中一个小孩子的大叫盖过了世界细微的声音。
「也帮我做!」
「我也是!」
「还有我的!」
「那我也要!」
「做这么多人份的话,花会被摘光唷。」
被一大群小鬼缠住后,优树露出困扰的表情。
他提出「没办法做大的,小花圏应该没问题」的提案后,小孩子们也都很高兴地举起手。
「事情就是这样……」
他接着又对依然处于茫然状态的公主说:
「可以帮我忙吗,神鸣泽?一个人没办法做这么多花圏。」
于是……
制作花圈的教室就在公园的一角开始了。
世界收集花朵,优树勤奋地制作花圈。小孩子们则是围绕在两人旁边喧闹着。
最后连小孩子的父母亲都聚集过来,稍微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只有小孩子,连他们的父母亲都说『可以教我们做法吗?』结果完全变得像是花艺教室一样。
优树慌乱起来,世界也忙得团团转。
虽然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但优树其实也颇有意愿教授众人。因为世界也是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
最后更被揶揄『两位看起来好像儿孙满堂的夫妇唷。』优树则是一脸轻松地回应『我们两个人还相配吗?』结果造成世界稍微陷入了惊慌状态。虽然有这一幕插曲,不过整体来说约会应该是极为成功吧。
「优树先生很有一套嘛。」
之后千代小姐也这么称赞他。
回到宅邸后,世界就因为身体不适而躺到床上睡着了,只有这一点算是美中不足就是了。想到以充满活力的表情与孩子们沟通的她,优树就觉得确实值得骄傲。
而优树同时也有这样的想法。
之后回想起来,这时候可能是两个人最幸福的时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