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誓言(2 / 2)
光太用大拇指弹奏着琴弦,重复了无数次的前奏再次响起,那个前奏描述的阿尔卑斯山也再次浮现出来。
光太打开嗓子唱起了歌。
这是2500年前,爱人为自己创作的,属于自己的歌。
手持剑,胸戴花。
他继承了神之血,建立了光辉的功绩,他接受了死亡的预言,踏上了屠龙之旅。
他爱花,希望被母亲夸耀,看到孩子们跑去玩球的样子,他对曾经无法拥有的时光抱有乡愁。
光太的演奏中途停止。这首歌到此为止。
诗人弥安被女神杀害了,歌曲以未完成的状态结束了。
为了告诉美樱,他把目光从竖琴上移开,看向美樱。
“那时。
龙山阴雨。”
美樱闭上眼睛继续唱道。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光太感到自己的皮肤都在跳动。
她睁开双眸。
她的眼中有着极小的暴风雨,激烈碰撞后产生了漩涡。
不久——美樱清澈的眼睛看向光太。
她的眼眸像森林的颜色一样深邃。
于是她闭上了双眼,微微地颤抖着。眼泪好像要溢出来一样。
就这样她伸出了双手,希望光太把竖琴交给她。
光太感到自己被吞噬了,他产生了像当初面对湖中女神那般的奇妙感,将竖琴递给了美樱。
拿到竖琴的美樱,把手指放在了排列整齐的琴弦上。
绚丽的声音响起。
光太颤抖了。
她一边弹一边哼唱道。与其说那是弹唱的准备,不如说是试音。好像确认了新乐器的音色一样,然后美樱按照节拍唱了起来。
一直以来都不存在的塔拉尼斯之歌的后续,继续上演。
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反复闪耀的光芒一样,光太明白到,此刻弹唱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首歌的原作本人。
美樱就在那里,歌唱着这个世界上只有弥安和塔拉尼斯两人才知道的事情。光太哭了,但是,马上就要溢出的眼泪,被光太紧紧地抑制住了。
因为她先哭了。清澈的眼泪仿佛夹杂了时光的混浊,从美樱的眼角沿着圆脸不断流下。
看到流泪的美樱—光太也哭了。他全身滚烫,仿佛要把所有的血液都变成泪水一般从双眼里流下来。
但是,他很着急。
因为当初的心意还没有传达。
此时,琴弦发出温柔的声音。
心被淋湿的感觉缓缓延伸,与弦音的余韵相溶回响……房间的气氛变得柔和。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他一边沉浸其中一边这样想道。
很棒的歌。
此刻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充满了神圣的气息。
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存在过的公元前的凯尔特一样。
在庄严的时候,她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就这样看着他。
她突然笑了。
“………”
终于找到你了。
跨越了漫长的流转,这次才是真正的邂逅。
她露出令人怀念的微笑,呼唤道。
“……塔拉尼斯……”
美樱紧紧地抱住了光太。
仿佛好不容易来到了世界的尽头,他带着万千思念再次呼唤道。
“弥安”
从她颤动的手臂可以感受到她此刻受到的情感震动。
于是光太抱了回去,彼此情感交汇。
“……那个时候”
她在光太的耳边小声说道。
“在我死之前,我还没有好好说出来…”
为什么呢。
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褪去色彩的鲜明记忆,连同雨中的山土和她流着的血的味道都能清晰地再现出来。
“我爱你”
光太的声音在公寓干净温暖的空气中响起。
他带着惋惜用力说出那句话。
“传达得很清楚,我知道啦。”她咯咯地笑道。
不知什么时候,蓝色的暮光洒满了房间。窗外传来了回家的母亲和孩子的说话声。
“你活了100万次呢。”
“嗯”
“你一直在找我吗。”
“啊”
“2500年,活了100万次,你一直一直都喜欢着我吗?”
“就是这样。”
她的身体开始发热。
眼泪落在膝盖上了,也不知道是在自己还是光太那边,有种暧昧的感觉。
“……怎么办才好呢……”
哼哼。可以听到美樱的鼻声。
“那个,我要怎么补偿你呢”
“什么都不需要了。”
他立刻答道。
他轻轻地松开手,面对面地看着美樱。
美樱露出困惑又幸福的微笑,眼睛布满泪水,就像叶子前端膨胀即将掉落的水珠。仿佛在那里映照着她所认为的美丽世界的全部。
“我只要你在这里就够了。”光太说道。
这是经过不断地寻找所流溢出的真心。
美樱的泪珠在颤动。
他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像梳头发一样地轻抚。
两个人之间自然地升温了。
塔拉尼斯和弥安以普通高中生的姿态,在跨越了2500年后,接吻了。
“塔拉尼斯”
“怎么了?”
“嘿嘿。我只是想叫你的名字,感觉很特别,很不错呢。”
“弥安”
“嗯。”
“…………”
“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没错”
“…………”
“但是呢,被称呼以前的名字好像会有距离感。”
“距离感?”
“我呢,因为刚刚恢复了记忆,所以记得还很清楚。但如果叫我弥安的话,我就会想‘这是多久前的事’?”
“你一直都是美樱吧?”
“是的。两种记忆并列在一起,我还没有混乱感。但是当我叫你塔拉尼斯的时候,就感觉稍微有点距离。好像‘哦,是这样啊’的感觉。”
“因为转生,我也被叫了各种各样的名字。”
“就是这样。我总觉得很后悔。”
“弥安”
“嗯?”
“我叫你‘弥安’的时候,感觉也不一样。”
“啊……是吧。我叫你塔拉尼斯的时候…。”
“因为度过的时间不同。”
“那好,我们就称呼彼此现在的名字吧。”
“好”
“平时我还是叫你光太。”
“嗯,所以……”
“然后?”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们想称呼什么就叫什么。”
“好的”
从侧面看,他们是和昨天一样的高中生情侣。
但是,美樱在麦当劳哭了。
在映照着晴朗晚秋景色的二楼座位上吃炸鸡块的时候,美樱突然流下了眼泪。
在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可以和他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美樱被深深地感动了。
光太胸口堵得慌,看到哭泣的美樱,在温柔的包围下向她伸出了手帕。
周围的客人都在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能明白。
“阿尔维,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吗?”
美樱拿着平板电脑嘟囔着。她在山里的研究室和光太并排坐在沙发上。
她通过网络调查着两人曾经生活过的时代。
“因为凯尔特有着不使用文字的文化,与之相关的历史和神话都消失了。现在流传的只有爱尔兰和‘岛’侧的事迹,我们大陆侧全部消失了。”美樱一边叹气一边总结道。
身为当事者的两人,还无法掌握关键性的事实。和岛侧的来往也只是大致听说过的程度,至于岛侧的民族还有神明,两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果然我的不安是对的。如果不写成文字的话,历史就不会留下。”
当知道这是弥安记忆中的话时,光太脑海中浮现出了埋没的声音。
“塔拉尼斯大人,你知道文字吗?”
“……当时我说想学习文字呢”,美樱的脸突然闪现光芒,
“去雅典娜”美樱说道。
“去雅典娜”光太也回应道。
美樱一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很随意地靠在了光太的肩上。
“我忘记了很多事。”
美樱把头转向光太。
“但是,和你的旅行,我永远不会忘记,一定会全部想起来。”
“……”
美樱无声地改变了身体的方向,像收到礼物一样抱住光太。
她的恋心是美好的。因为和经过了漫长时间的光太不同,沉睡的记忆才刚刚苏醒。
但是美樱很快就停止了这股势头。不由得客观地看待发热的自己。
她会感到羞耻,会考虑对方是怎么想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心思细腻超过了理性。
所以她只是这样沉默了一下,接着从她那里流露出“这样做没事吧”的气息。
然后。
光太紧紧地抱住她。就像古代的战士一样,单纯美好。
两人乐园般的日子开始了。圣诞节、新年参拜、情人节。像刚交往不久的恋人一样开心地度过了冬天所有的活动。一到春天,光太骑着取得许可证的摩托车,带着美樱去海边,两人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在一起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夏天他们去看了烟花。
在被人群挤得满满的河床上,两人抬头仰望烟花,天空好像裂开了。
燃烧的碎屑零散地落下来,美樱虽然被烟火碎屑砸到,但还是很开心地拂去。因为这很可爱,光太用刚买的智能手机给她拍了照。
“去拍花火吧。”
美樱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检查照片。
“五颜六色”
她笑着说。这张确实是不好的拍照时机。
“轮到我拍你了。”
美樱对着智能手机,用手指啪嗒啪嗒地按下按键。不习惯被拍的光太只是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被美樱戏弄地说道“你表情很僵硬哟”。
“呐,我们要更像恋人吗?”
兴高采烈的美樱,以河为背景靠拢过来。轻轻地调整手机的角度,使两个人能进入夜空。
“当烟花绽放的瞬间,就拍下来。”
那是非常普通的情侣间的玩笑。对于恋人们来说,这是一种无可替代的、从遥远的古代传承下来的心灵行为。
广播中传来下一场烟花要开始了的声音。
“这真是太棒了。”
光太看着两人的合照说。
以前他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和美樱在一起之后就明白了意义。
“留下这个幸福的瞬间,这样以后我们都能清晰地再看到。”
映在手机屏幕上的美樱,脸上写满了开心。
“我在想,如果那时我们一起看烟花的话…”
“啊”
光太搂着美樱的腰,两人可爱地抱在一起。
烟花绽放在天空。
“我喜欢你”
“唉? 我也是。”
烟花在夜空绽放的瞬间,两人的脸上露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表情。
秋天,两人基本在研究室度过了整个季节,一口气看完了美樱推荐的神作动漫,用山上采到的食材一起做属于秋天的美食。
“这个世界真的有十维空间。”
吃完饭后,美樱一边在桌子上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讲着自己的理论。
“十维空间真的存在吗?”
光太吃惊道。
“嗯。我们现在正处于四维空间,是由立体的三维,加上一个时间维度组成。剩下的六个维度就在我们身边,但是我们却无法感知。这就是剩余的维度。”
“为什么我们无法认知呢?”
“因为是很高的维度。比如说从平面的二维来看三维的立体,是无法看到的。但如果圆球撞入了二维世界,那我们只能看到平面上的圆形。”
“确实……原来如此”
“这就是维度的不同。我们绝对无法观测到维度真正的形态。——但是,反过来,圆球会变成平面的圆形,这就证明维度之间会影响彼此。这就是我的理论主题。”
“……人脑会干涉世界吗?”
“没错。对‘空想维度’的干涉。”
“空想维度?”
“我是这么命名的。这个世界上有着这样一个,只有人类的意识可以到达的维度。而且,不仅是人的意识,也有可能通过计算机的虚拟空间来到达这个维度。”
美樱的话里透漏着兴奋的热情。
“我不是太懂……但听起来很厉害啊!”
“如果我的论文发表了,一定会引起大骚动。但目前这个理论对现在的人类来说还太早。”
美樱模仿动漫角色的语气开玩笑道。然后,她稍微晒黑的脸,神情一紧,认真说道。
“……研究这个的话,说不定能解决光太受到的诅咒。”
是的。必须要解决女神的诅咒。
这样下去的话,光太即使到了20岁也会马上死去,会转生成其他生命。两人又会再次分别。而且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几百年,几千年,转生100万次就能再遇见吗,没有谁可以保证这样的幸运还会再来。
第二天,美樱开始正式认真研究维度理论。
作为天才物理学家,她尝试着进行科学的观测,然后建立各种各样的假设,用大脑,计算机以及写着算数和几何的演草纸来验证假设。但是,却没有任何进展,两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都来到了二十岁。
冬天。
“……《歌的时代》”
美樱呼出白气,喃喃自语道。
她的侧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柔和。
圣诞夜,两个人装饰了研究室这个小屋。
花丛里散落着花和蝴蝶的光芒,树上挂着像苹果一样圆的彩灯。总是弥漫着恐怖气氛的山夜,变成了温暖的幻想空间。
“神秘从世界上消失,也许是因为自身终结了。”
“歌的时代?”
光太反问道。
“也就是像我那样的诗人的时代”美樱的眼眸反射出灯光。
“用歌声来传承神话和历史,世界充满歌声的时代。……但是文字被发明之后,一切都变成了书籍上记载的文字。”
嗯,美樱吸了下鼻子。
“没有任何踪迹留存下来,人类的传承方式发生了变化。文字在世界传播的同时,神秘也消失了。经历了四代人的时光后,神秘已经成为了传说。世界从歌的时代转移到了文字的时代,神明变成了神话。”
“……就像你的理论一样,人的意识改变了世界?”
“是的。”
看向光太,美樱用稍微冻僵了的脸笑道。
“这完全说得通。”
美樱这样说着又吸了吸鼻子。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嗯。”
美樱凝视着光太的手,她戴着手套,光太却没有。
“不冷吗?”
“有一点点”
“光太真的很结实呢。”
光太用双手捧住美樱的手。透过毛线的柔软,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两人被甜蜜的喜悦交织在一起。
“光太没有手套吗。”
“好像没有。”
“……”
当美音感受到被光太捧在手中的温暖时,突然开始哀叹。
她刚才轻松的表情,此刻像骤雨一样变暗。在漂浮于四周的湿气里,光太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怎么办?已经没有时间了……”
三善光太的寿命只剩十四天了。
此刻两人还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解开诅咒的线索。
在研究室装饰的灯光下,就好像快要溺水沉下去一样,美樱在一瞬间露出了痛苦。
光太握住了此刻美樱的手。
“美樱”
他在鼓励美樱时,感觉到要表明觉悟的时刻了。
“我们已经见过两次了,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美樱吸着鼻涕。
“我发誓!”
光太紧紧握住了美樱的手。
“美樱也发誓吧,我们要再一次相遇。”
美樱把头转向一旁,用嘶哑的声音苦笑道。
“……要是我们在凯尔特森林就好了,这样的话誓言就——”
美樱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眼神一变,露出震惊的神色,那种眼神尖锐得仿佛站在眼前就会感到疼痛。
光芒闪耀。她的脑海里仿佛闪现了什么。
“……怎么了?”光太问道
樱花没有回答,从那天起,她开始了行动。
光太骑着摩托车带着美樱在夜晚的山道上飞驰。
两人路过了经常光顾的研究室小屋,继续往山上前进。
“正好赶上了!”
坐在后面的美樱为了让光太能听见,大声喊道。声音透着不睡觉的人特有的尖锐。
光太的寿命还有三十分钟。
从那个圣诞节过后的两周里,美樱一直一个人在忙着什么。
光太只是听说,美樱是在为了改变现状而做准备。美樱的性格就是如此,做事直到自己觉得完美之前都不想告诉别人。
然后,在光太的寿命逼近两小时之前,她才联系光太。
“从那里进去!”山壁上有一个很小的人工开凿的洞穴。
大概有两米高。斜坡旁是空的,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那里就是你说的实验设施吗!?”
“是的!就这样进去吧!”
光太减速进入了山洞。风,开始变化了。
进去后,可以看到支撑着坑道入口的红色钢板。接触到像钢铁般冰冷的空气,光太眉头一紧。
“小心别踩到铁轨。”
美樱的声音此刻清晰可闻。
路当中铺着一条很窄的铁轨,不是用来运送电车,而是运送更小的车之类的吧。被挖掘出的岩壁光秃秃的,只有点亮的灯看起来是全新的。
“这里是开采遗址吗?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光太问道。
“因为可以隔绝噪音。如果建在山里的话,就像建在地底一样,山的高度和地下的深度是相同的。因为是矿山,所以地基也很坚固。这对于我的实验来说是必要的。”
所以美樱才买了这座山,光太现在才理解。
坡度开始逐渐平缓,管道从另一条山道汇合而来。
通道的直径不足一米,相当拥挤,在地基的支撑下,一直向山体深处延伸。
“这是?”
“检测重力的装置”
光太眼前闪过光芒,这是大型工业机械反射出的银光。
隧道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洞顶被贴上了银色的薄膜,有着脚手架高度的设备被盖上了一层塑料帘子。
“就在这里”
光太停下摩托车,美樱轻轻跳下车,然后小跑向前。
光太追了上去。
“穿上这个吧。”
美樱拿出像挂在架子上的白色雨衣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光太。
她迅速穿上了“雨衣”,带头走向里面。
越过帘子,这里大概是防尘的环境吧。
刚一进去,空气突然暖和起来了,让人联想到了初夏的温度。
粗的管道连接在巨大的像炉子一样的设备上。
设备的操作面板上并列着绿色发光的按键,装载了多层的计算机,整个设备被电缆围绕,散发出平缓的主机运行声。
这是一个纯粹的大规模物理实验现场。
“你一个人在这里……?”光太问道
美樱没有回答,继续忘前走。从后背可以看出她的紧张和焦躁。
设备中间是带有座椅的控制台。
控制台上有一个鼠标和键盘,上面排列着一排显示器,显示着折线图并且闪烁着不知监视何处的圆形光芒。光太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你在做什么?”
“实践我的理论”
美樱用手敲打着键盘。
“用我们两个人的大脑,让远古的凯尔特世界,部分再现于世。”
“……诶?”
美樱切换了一台显示器,在黑色屏幕中仅仅显示白线的3D CG。看来是指两人现在的所在之处。
“当然,只靠我们两个人是无法改变整个世界的。但是……”
在一条通向正下方的狭窄通道的底部,有一个可以称为“胶囊”的小房间。
“如果是这样大小的空间的话,再现凯尔特,并维持二十八秒是可以做到的。”
“……”
光太知道了,美樱想要做没有前例的事。
“让古代凯尔特的世界再现,需要怎么做?”
美樱正等着光太问,转头看向他
“用‘誓言’的力量。”美樱会心一笑。
“然后用凯尔特世界的神秘之力,祈祷我们不要分开。”
光太兴奋得浑身发热。誓言之力,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会有希望。
—咦?
下一个瞬间,光太有了疑问。发誓不会分开……
“具体会发生什么?”
“有几个可能性。但我不知道会是哪个。”
“没问题吧?”
“誓言之力产生的后果不会那么简单。”
美樱确认了显示器的时针,表情紧张起来。
“走吧,没时间了。”美樱去了通道中央,打开了那里的舱口。
“就在下面”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光太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
美樱从梯子上下来。光太犹豫着说道。
通风管道中,充满了攀爬梯子的声音以及崭新的机器本身带有的味道。
“本来,再现凯尔特是不可能的”先下来的美樱说。
“因为,为了再现古凯尔特,必须要有记住那个时代的大脑。这样的条件一般是满足不了的。但是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就可以保证誓言持续的时间了。那时,我们就期待奇迹发生吧”
两人不停地说话,反而能窥见自身的紧张。
“………”
每下一段梯子,光太心中的预感就会更加强烈,变得更焦躁。当他打算停下脚步的时候。
“……塔拉尼斯”
美樱叫着那个有着距离感的名字,她此刻的心情一清二楚。
“我已经不想和你分开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要说出来。
所以光太放弃了迷茫。不管怎样,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下去的话,两人都会死,迎来不知何时还会再见的离别。
如果是这样,自己应该和她一起跳进她拼命寻找的一条道路。
打开顶板的舱口,进入了狭窄的胶囊。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地坐着了。
美樱一关上舱门,气压开始变化,薄膜就瘪了。
“对不起,这里有点挤。”
在这封闭的空间,声音传递的很清晰。像豆粒一样的灯光,直射着美樱的脸。
“灯光马上就会被切断。”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唱歌”
“欸?”
“为了加强意识的干涉,我们的大脑会浮现出同样的记忆,然后汇集起来。歌曲是最适合增强记忆的工具。因为人们的意识衰退,导致了如今世界的变化。”
“……歌的时代吗?”
“是的。通过歌曲连接起我们两人的大脑,让神秘再现。”
美樱换了口气说道。
“还有十分钟。”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数着时间。
“塔拉尼斯之歌,以本来的节奏唱的话需要八分二十九秒。在这个引力场,再现凯尔特持续到发誓结束前,时间勉强来得及。”
听到美樱的话,光太问道。
“时间这么短,能改变世界吗?”
“如果我的计算没错的话…”
美樱直透心灵的眼睛充血了,眼袋也因疲劳而暗淡。
不对——光太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这是美樱身为天才积累了好几年的经验建立的实验设施。然后从圣诞节到现在,她废寝忘食地拼命为实验做准备,所以她确信一定会成功。
那么,一定会实现的。
美樱从口袋里拿出纸条给光太看,上面写着誓言。
“还记得誓言吗,虽然已经消失了。”
光太开始集中注意力,记忆这段誓言。
“一旦有任何现象发生,信号就会在上面响起”灯熄灭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了。
美樱紧紧抱住光太,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两人强烈地感受到了抱在一起时对方的柔软和体温。
“呐,让那晚的森林再次浮现吧。”
“……你第一次为我唱歌的时候”光太说道。
“没错。”
“你说要成为我的朋友。”
“是吗?对,对,我还记得呢。那时我好像哭了。”
“我很高兴。”
“嗯。尽可能一边再现那时的情景,一边唱歌吧,塔拉尼斯。”
“知道了,弥安。”
两人的气息同步了。
彼此相拥的身体好像与时光融为了一体。
然后。
唱歌。
两人闭上眼睛,潜入黑暗中。
被彼此的声音和温暖引导,歌声相互回响。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在连接在一起的两人的幻想中,出现了落叶。
在相拥的光太和美樱的脚下,落叶在森林的地面上不断延伸。
四周出现了低矮茂密的灌木丛,簇生在一起的黄色花朵。
坚硬的橡树树干从粗壮的树根上出现,伸展着繁茂的枝叶。
长着青苔的石头排列在水中,泉水哗啦哗啦地涌来。在漆黑的水面上,照映着如镜般的月亮。
那晚的森林里,只有这二人。
这时,从设施上面传来了钟声。
美樱动了,她将左手和光太的手牵在一起。就这样握着,然后举到肩膀的高度。
光太伸出手,按照仪式将手掌与她重叠。
“…我”
美樱严肃地说道。
“无论重生多少次,都不能和光太分开”
“我”
光太也同样发誓。
“无论重生多少次,都不能和美樱分开”
不久,两人的无名指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辉,消逝的神秘之力复苏,誓言缔结了。
在光芒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美樱喜悦的脸,此刻她很安心。
两人互相凝视。眼眸中浮现出彼此的身影。这时,光太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今生,光太的寿命已用尽。在明白这一点的瞬间,美樱的表情变得僵硬。然后——她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发生了什么?
“…美、樱…”
光太的意识迅速衰退。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在视线即将消失之前,光太看到美樱最后似乎笑了。
物理实验设备发出了平缓的运行声。刚才的钟声再次响了起来,但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只猫,突然出现在了控制台中央,望着封闭的舱口。
猫咪弥安就这样看着那里,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尾巴弯曲着。
突然回过神,光太发现自己的鼻子紧贴着树皮。
这是已经重复了100万次以上的转生感。
光太努力地认清了状况。
自己现在这个身体是——人类小孩子。
而且自己正在爬树。从手的大小可以判断年龄在四岁左右。转世为人的时候,一般总是这个年龄。光太觉得这和发育有关系,转生成其他生物,大多是刚出生不久。
他看看了周围,确认自己在哪里。
这里是日本的公园。
—欸?
光太认识这个地方。
那个秋千和草坪,利用地势差建造的大滑梯以及下面的厕所。
没错,这就是自己家公寓附近的公园。
“光太”
背后立马传来了呼唤声,光太反射性地回头,一个差不多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坐在一个黑色的栏杆上。自己正在和她一起玩,她看着自己爬树。就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光太总觉得她特别眼熟。像谁?不对,等下。
她刚才怎么称呼自己的?
“啊,你想起来了呢!”
小女孩脸色一亮。
从她的笑容中,光太明白了。
“好厉害,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难道——
“……你是美樱?”
“是的!”
美樱答道,她看起来非常兴奋。
“我半年前就恢复了记忆,真的是很厉害呢,转生的感觉该怎么说呢,竟然真的存在。啊,我之前不是还怀疑吗?但是,我真的很感动!”
这种喋喋不休的表情和说话方式,毫无疑问是美樱。
“光太纯真的可爱也让人开心,我已经等得很无聊了。有时也会感到寂寞和不安。对了,光太开心吗?”
“…美樱。”
“在我考虑的可能性中,最厉害的结果发生了。”
美樱神情一变,开始就此进行说明。
“从结果来说,现在的我是‘安土美樱’,你是‘三善光太’。我们就这样回到了过去。”
……….
光太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着光太露出的神情,美樱继续说道。
“现在是公元2005年”
光太和美樱在矿山发誓是在2021年。
“……我们从十六年前回到现在了吗?”
“没错!所以现在我们四岁了!”坐在长凳上的主妇们看着这边微笑着。
“誓言发挥了最大限度的力量。”
美樱压低声音说道。
“也就是说,‘三善光太和安土美樱不会分离’这个誓言单纯地实现了,时间因此而倒流,而且我们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光太总算理解了。
“我们回到了过去吗?”
“没错,很棒呢,拥有大人的心重新来度过儿童时代,就是这样的感觉。真有趣。”
美樱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对她来说一切都很新鲜。
“……”
光太感受到了所发生之事的可怕,他突然产生了疑问,誓言有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吗?
他觉得时间倒流的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在这时,有猫的叫声。
“啊!”
美樱低头一看,露出惊讶的表情。
顺着美樱的视线看去——树旁有一只猫。
“呐,那不是‘弥安’吗!?”
没错,是猫咪‘弥安’。
像往常一样,它突然出现了。光太弯着身子面对着‘弥安’。
猫咪用圆圆的眼睛抬头看向光太,像是在打招呼,然后用身体蹭着光太的膝盖。光太摸了摸猫尾。
美樱也弯了下来,抚摸了猫咪的脖子。她把手插入猫咪腋下,用力抱了起来。
虽然美樱和猫咪的交流依旧很不顺畅,但很适合4岁的她。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
抱着猫咪,弥安若无其事地说。“光太到了20岁死去时,我也会同时死。”
“……诶?”
“你看到了吧?发誓的时候,光太的心脏停止后,我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我确实看到了,感觉就是刚才发生的事。
“永不分离的誓言实现的结果就是如此。我们会同时死去。然后时间倒流……一直反复”
“等一下。也就是说……”
“嗯。从今以后,我们会一直,一起重复时间倒流的人生。”
“这样美樱不是也被诅咒了吗?”
“没错,所以现在受到诅咒的是我们两个人。”
光太愕然。
美樱卷入了自己残酷的命运之中。
“不要难过!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美樱这样说道,但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安心。
“所以,我们会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自由地研究这个难题!”美樱高兴地说道。
“虽然用了两年的时间,我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但今后十年、一百年一定能解决。而且还能保留记忆,就像开了挂的游戏人生。”
天才所拥有莫名的自信,这种积极的光辉感染了光太。
光太见识过了美樱的能力,只要给予她无限的时间,一定会成功。最重要的是,美樱传递给了光太“一定要达成目标”的心情。
“哦,脸色变好了嘛。”
美樱抱着猫指着光太说道。“你要相信我啊。”
对此,光太笑道。“啊,我相信。”
美樱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交给我吧。绝对会成功的。”
猫咪扭着身子,从美樱的手臂上逃走了。
“美樱的推测是正确的。”
病房里回荡着光太的声音。
窗外连绵的阴云和室内的光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窗边一点点渗透出秋天的寒冷。
“我在被诅咒的寿命里死去时,美樱也会一起死去。然后,我们又会再次转生到十六年前。”
晴佳继续织着手套,手套马上就要织完了。就像光太的话一样,所剩无几。
“我好像明白了。”
晴佳用深思熟虑的眼神说道。
“美樱很努力呢”
听到这句话,光太感到全身涌出了力量。
“……啊”
光太用嘶哑的声音回应道,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美樱
“我也能努力100万次哦”这位如今失去灵魂的爱人曾对自己说了好几次这样的话,那时她的脸上始终闪耀着天才般的自信。
不断地经历生与死,在十几岁的年纪将一生的寿命燃烧殆尽,美樱如同燃烧着的太阳的心,渐渐出现了阴影。
“美樱……她很努力。”
可以说,美樱的智力,是人类历史上最高的,她用尽了一切方法。
她带着热情和乐观,利用无限的时间,十次,百次,千次,万次…
每次找到线索后,她都欣喜不已,最后因为穷途末路而放弃。
那些徒劳无功和沮丧给了我们无数次的精神打击。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变了,美樱的心不再坚强,乐观与自信逐渐消失。
“……光太为什么很平静呢?”
在迎来第四次人生的时候,美樱开玩笑地问道。为什么光太能忍受这么长的时间呢。
光太也不知道理由。
“……因为我是神之子?”
美樱听了后,脸上露出苦笑。
寿命结束后,在醒来的公园里,最先看到的美樱神色越来越暗淡。
或是没有道理地喊叫,或是疏远光太。虽然也有像吹灭了的炭火会偶尔再次燃烧起来的时候,但最后这份热情完全消失了。
即使变成那样,美樱也不打算停止对诅咒的研究。
不知什么时候,研究室里到处都是被揉成一团的复印纸,好几张暖桌围在了室内。
在她引以为豪的大脑内,和东京都面积相同的存储空间消失了。
她写出来的数字和图形,终于连光太都明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也就是说……
美樱崩溃了。
因为担心她,光太想一直待在她身边。但是,这没能实现。
因为当光太在眼前的时候,她的心会乱,她会伤害自己。
对于她来说,光太已经成为了那样的存在,光太被这种打击,悲伤和无力感所困扰。活了100万次的他,这次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周后,光太去了研究室,美樱在桌子旁边趴着倒下了。
“美樱!”
他抱起美樱,她的体温逐渐变凉,光太的心脏也变冷了。
他一边摇着美樱,一边呼唤她的名字,美樱闭着的眼睛张开……描绘出柔软的弧线。
那是光太很久没见过的真诚的微笑。她的眼神太透明了,好像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东西洒了出来,很可怕。
她干巴的嘴唇好像说着什么。
“……因为我要努力100万次”
光太眼里充满了泪水。
“够了。”
这句话什么也无法改变。
即使美樱死了,诅咒也不会消失。卷入无尽生命的现实是无法改变的。
“已经够了……”
美樱又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挺好的……”美樱好像在说梦话。
“美樱?”
光太摇动着美樱。
“……塔拉尼斯大人……”
光太突然停住了手。
她的脸逐渐褪色。
追溯着遥远的时光,这令人怀念的面容。
“……让我…做…你的朋友……”
一瞬间,光太仿佛失去了所有,他只感受到了身体的沉重。
“……………”
这种情绪来得比眼泪更快。
光太在一瞬间爆发了,他大声地呼喊着。
“美樱死了,被诅咒的我也马上死了。”
光太用炽热潮湿的声音说道。
晴佳低着头,紧咬着下嘴唇。为什么呢,她的神情好像在后悔着什么。
“那之后美樱怎么样了?”
光太再次感到了违和感。晴佳并不是想知道后续,而是她似乎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在此基础上催促自己讲述这个故事。
“…然后就是现在了。”
光太回答道。
“美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晴佳补充道。
“是啊,接着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故事了。”
这就是最后。
“所以你是故意和美樱保持距离的。”
“对,我决定在远处守护美樱。”
从光太的角度看,这个故事是活了100万次的少女的青春。